天氣凜冽,齊榮走在前面,替翟合樂擋掉風雪。
他看着瘦削單薄,實則肩寬窄腰,挺闊的胸膛像霧色的山,深沉而有力量。
翟合樂眨眨眼,鬥笠紗幔飛舞起落間,她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逐漸幻化為容祁的背影。
容祁......
翟合樂一個晃神腳下不穩狠狠向後栽了下去,原本一直朝前看的齊榮卻像是背後長眼睛一樣迅速轉身拉住她。
那人看着冷,但是懷抱卻格外溫暖炙熱。
翟合樂臉頰貼在齊榮胸膛,耳邊是對方強有力的心跳聲。
風雪呼嘯,卷起塵雜往事。世間甯靜,二者在雪夜相擁。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榮輕輕放開翟合樂,他扶助對方纖瘦的肩膀仔細打量,似乎是想要透過面紗确認翟合樂有沒有受傷。
翟合樂撩開面紗,直勾勾地盯着齊榮,清麗眼眸盛着水霧和倔強。
“你......”她本是斟酌開口,卻在瞥見齊榮臉上的戲谑時戛然而止。
齊榮勾唇,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俊雅迷人,帶着渾然天成的痞壞。他湊上俊臉,笑得賊兮兮的:“大人,你莫不是看上我了吧。隻是我一介凡人,可不敢吃天鵝肉啊。”
翟合樂從剛才的幻覺中脫離,心冷得沉入谷底。
這樣一個舉止輕佻狂傲的人,不可能是她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容祁。
是錯覺。
翟合樂心裡泛起苦澀,她抿唇倒吸一口涼氣,移開對上齊榮的視線。
“我隻是想問問到底是誰?”
“昂?”
“我可從未說過賽蒙商隊的死狀,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被堕仙制成人皮的?”
翟合樂是修仙者,她其實一個人就可以在極端天氣中前往官府,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協助,之所以願意跟齊榮同行更深層次的目的還是為了這件事。
齊榮挑眉,似乎是在思索翟合樂所言何意。他恍然一笑,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哦,你說這個啊,我早就知道他們死了。”
“什麼?”
“我上去給你送飯的時候就發現那些人的不對勁兒,打開門一看原來全都變成了人皮。”談起這件事,齊榮“啧啧”幾聲稱奇,“原來人皮竟然可以剝得這麼完整,我算是長見識了。”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翟合樂聲音沙啞,難以置信瞪大雙眼看着眼前人。
“為什麼要早說。”齊榮很奇怪,他比翟合樂高不少,彎腰湊了過去:“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那些人想走想留都沒人攔着,隻可惜他們似乎沒聽出我的提醒,願意留在那裡跟潛伏的堕仙待一塊兒......”
翟合樂瞳孔一縮,全身血液變冷。
“你說那堕仙......”
“沒錯啊,”齊榮點頭,理所應當:“那堕仙是寄生胎,我親眼看到他們是從賽蒙人的身體裡鑽出來的,已經是人的模樣了。不過你們都太慌,顯然忘記有幾個人根本就是客棧的住客,這些生面孔就是所謂的堕仙吧。”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翟合樂震驚齊榮既然知道為什麼卻要藏着不說。
“告訴你了又能怎樣,愚蠢的人不用殺,他自己會死。”齊榮聳肩,笑得很賤。
翟合樂氣得頭昏眼花,看來言靈草并不如傳說中的有效果,至少她現在的靈力還是太弱,連堕仙的僞裝都看不出來。
她立刻往回趕,絲毫不聽齊榮的勸阻。
“喂,你回去沒用的,他們估計已經死光了。”齊榮扯着嗓子喊。
“你不去官府了?”
“那我自己去喽。”
“......再見了。”
最後一句被湮滅在暴風雪中,翟合樂隻聽到“再見了”三個字。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街道旁的齊榮,那家夥性子那麼惡劣,犯下大錯卻還嬉皮笑臉的。
真是可惡。
翟合樂咬牙,身形一虛立刻返回客棧。
齊榮看着翟合樂消失的身影,淡然一笑,眼眸浮動欣慰。
他的師姐,果然還是這般善良真誠,太好騙了。
在齊榮身後投下一片黑色陰影,八隻巨大的尖銳腕足已經逼近。
“你終于來了,我要替師姐殺掉你們。”他冷冷道,剛才的溫情蕩然無存,狹長鳳眸像是魔怔一樣瞳孔緊縮,沒有任何生人氣息。
齊榮身上開始燃燒,一具皮囊在灰燼中消失殆盡,最後露出一張驚為天人的谪仙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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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合樂幾乎是在一瞬間回到客棧,她踢開客棧的門,手中寶劍已經拔開。
隻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掌櫃一家和其餘客人全都安然無恙,甚至圍在一起烤火。掌櫃在聽到動靜後立刻起身,見是翟合樂就問她怎麼回來了。
翟合樂一臉震驚,她愣愣看着大廳,空氣中确實彌漫着淡淡血腥味,隻是這些人神色安詳,不像是被堕仙包圍的慌張羊群。
“這些是怎麼回事?”翟合樂猛然發現在大堂左側竟然有一攤血迹,還有幾張快要融化的人皮。
她繼續拔出寶劍,眼神淩厲地盯着在場所有人。
“大人,莫要激動,已經沒事了。”掌櫃連忙伸手制止。
“這些懂得僞裝成人的堕仙已經被您的同伴清理掉了。”其餘人也紛紛開口,沒有之前怼翟合樂的嚣張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