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想要睜開眼，但是眼皮一熱，是阿西的大手蓋了過來。

“柳芝芝，如果我安全送你回家，第二天我就帶我阿娘留下的镯子去你家。”阿西聲音低沉卻很輕，他隻是說給柳芝芝一個人聽。

柳芝芝渾身一顫，僅僅摟住對方的脖子。

荊棘發出進攻，阿西卻宛如猴子一般靈活跳躍躲避，常年鍛煉出來的結實肌肉繃緊，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一滴汗水滴在柳芝芝鼻尖，她睫毛微顫，像是蝴蝶翅膀。

但蝴蝶卻是易碎之物。

阿西很強，但到底隻是一個普通人，他終究會精疲力竭。那些荊棘把阿西當成玩物一樣戲耍，一次次給他突圍的希望後又讓他失望。

當最後一根荊棘刺穿阿西大腿的時候，少年終究跪倒在地，但懷中的少女卻被保護得嚴嚴實實。

“柳芝芝，還記得我跟你講的故事嗎？”阿西斜眼盯着那些荊棘，他故意說話，但荊棘卻沒有反應。

果然是一群聽不懂人話的畜生。

阿西邪笑，看到了柳芝芝生的希望。

“狼媽媽把小狼藏在肚子裡，以此躲開了猛虎的攻擊。别呼吸，就當是一場噩夢。”

阿西把柳芝芝按在自己懷中，用寬厚的背籠罩對方。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父母過早離世讓他看清人情冷暖。他其實并不在意賈村的生死，那些堕仙既然想吃人就讓它們吃個夠好了。

可柳芝芝在乎。

這傻女孩，看到一隻不會飛的笨鳥都心疼得掉眼淚，别家小孩哭了她自己也眼巴巴的哭，還絮絮叨叨說對方是不磕了碰了......

所以她那麼在乎賈村，如果賈村沒有了，她是不是會很難過？

隻可惜，自己沒有能力給她一場好夢。

阿西苦澀一笑，大手摸着柳芝芝柔軟的發頂。他用力抱着對方，像是要将對方融入自己的骨血，這樣就不會分離。

一秒，兩秒......

等待中的穿心之痛并沒有出現，反而淩厲的破空聲越發強烈。阿西睜開眼，就看到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

“難怪那些堕仙拼了命也要進入賈村，看來這裡有它們最愛的‘太歲’。”黑袍陳百歲冷冷注視着那些荊棘，說是荊棘，其實是巨大的吸盤觸手，帶着海的腥味。

白衣辛微月一言不發，她躍到空中舉起長劍，衣裙飛揚似雪花，然後從容落下。

在她落下的一刹那，空氣中帶着詭異波動，猖狂觸手像是被電擊一樣退了好幾米。

“通通殺光。”辛微月利劍從眼下劃過，白衣似雪冰冷一片。

荊棘觸手雖然數量多，但在無盡的斬殺下損失慘重。随着從山林深處傳來的嘶吼聲，這些觸手像是聽到狼王召喚的野狼，紛紛退了回去。

辛微月握住劍柄用力一甩，劍刃上的鮮血随即在地上拖出一道鋒利痕迹。

“估計是那東西醒了。”陳百歲在辛微月身邊落下，俊美的臉頰帶着一絲血紅，看上去有種妖孽般的美感。

堕仙想要闖進賈村的目的非常簡單，因為這裡有對于它們來說最美味的食物，而這估計也是十二奇人最想要的東西。

“那些觸手估計就是保護那東西的守衛。”辛微月颔首。

阿西趁着混亂想帶柳芝芝走，但脖子随即被玉笛抵住。

雖然是玉笛，但殺氣十足。

“放下那姑娘。”陳百歲聲音很冷。

“我不會讓你們帶走柳芝芝的。”阿西怒吼，面色略微猙獰。

隻是陳百歲依舊平靜，他挑眉示意阿西看看自己懷中的少女：“你讓她自己做決定。”

柳芝芝一直一言不發，可她頭頂上卻長出了一朵潔白的花。

那花很小，花瓣柔軟潔淨，帶着盎然的生命力。

“柳芝芝，你......”阿西震驚。

“隻有燃女在燃燒的時候才會頭頂長花，她比你更懂得自己要做什麼。”

辛微月上前伸手，柳芝芝雖然面色猶豫，卻還是握住對方。

她要跟辛微月走。

“柳芝芝，你不要走！”阿西崩潰，他想要拉住柳芝芝，但身上傷勢過重，在卸力之後疼得厲害。

阿西倒在地上，痛苦哀求柳芝芝不要走。

可柳芝芝卻一直從未回頭看他。

“能不能拜托你們一個忙？”柳芝芝垂眸，腳尖前的泥土濕潤了。

辛微月看了一眼陳百歲，陳百歲了然，他沒有走，而是留在阿西身邊打算照料一下這位重傷少年。

不過身體上的傷容易好，心裡的傷卻不是誰都能治的。

“謝謝你。”柳芝芝深呼吸，她能感覺到身後那灼熱的視線，她哭得很厲害，連走路都走不穩。

但是她不能回頭，她怕一回頭就心軟了。

“阿西，以後清明節我就不去祭拜你爹娘了，記得給我多上一炷香。”

“還有那镯子，留給你未來的媳婦吧......”

“柳芝芝！”

阿西嚎叫，傷心欲絕。

阿爹走的時候他沒哭，阿娘沒的時候他沒哭，他被罵野種的時候沒哭，他隻能偷吃狗飯的時候也沒哭。

可當柳芝芝走的時候，那蓄謀已久的眼淚終于将阿西淹沒了。

但他的愛人再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