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娘娘有意招徕你,你卻如此不識好歹。”珠雲雙手抱在胸前,又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那黃芪瘦瘦弱弱的,容貌也并不出衆,反觀舒太醫你目若朗星,如此玉樹臨風,竟然對女人的審度如此低劣...”
舒景聿面色晦暗,識人不明,将許宛凝當做此生摯愛,不正是印證了這番話嗎?
“公子見我如何?”珠雲說着便更靠近了些。
舒景聿不為所動,隻問:“許宛凝到底想幹什麼?”
“你若應了我,我便将貴妃娘娘的心思合盤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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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烏皮靴紮實地踩在泥坑裡,淤泥和青苔混雜浸入那并不厚實的靴子裡。舒景聿橫抱着莫應缇往雁回村的方向走去,子安在後面緊緊跟着。
聽到這裡,莫應缇驚呼過瘾,一臉壞笑地拍了拍他的胸脯:“難道你真的舍生取義了?看來不止是女人的皮相有用,男人的皮相照樣有用啊。”
子安也笑道:“咱們公子的确是才貌過人,舉世無雙。豈是尋常人可以垂涎的?”
舒景聿見兩人關注點完全偏離軌道,卻又意外地如此同步,哭笑不得,想要解釋,又怕顯得太過刻意,低頭沉吟片刻,繼續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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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毓秀宮的時候,舒景聿的耳邊一直回響着珠雲的話。
“咱們娘娘說了,有時候你想除掉一個人,必須得先除掉另一個人。”
雪陽宮、華岚宮、雪陽宮、華岚宮...
舒景聿的心一直懸着,可時間卻一刻不停,他先是安排了周密的人監看靜嫔的飲食,又吩咐子安周密了解皇後和許貴妃的動向,一切全然掌控,他才緩緩步入交泰殿。
一年前的那一刻仿佛曆曆在目,歌舞升平觥籌交錯,而此時大殿上的至尊之位空了出來。格外刺眼。舒景聿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在一處不引人矚目的角落坐下,是蒲墊,堅硬但溫良。而至尊之位上放置的是毛皮墊,質地柔軟毛色光亮,周身是降暑的寒冰,身後是宮女們輕搖儀仗扇。
然而舒景聿的目光從未聚焦在那處,他緊盯的是坐在大殿中心偏西的莫應缇。
當一個人的影子占滿你的眼眶時,會給人一股格外溫熱的錯覺。
後宮衆多嫔妃,濃妝豔抹裝點席間的體面,然而隻有她與衆不同。别人都在歡聲笑語,唯有她緊張兮兮,然而她掩飾得很好,隻有他看得明白。命運不知不覺地将他們兩人卷入了同一個旋渦,從剛開始的抗拒懷疑,現在他似乎更願意靠近一些了。
很快,莫應缇找準時機,将那白色粉末灑在靜嫔的碗裡,從這以後,時間像是加速了一般,一切與上一世的同一天一模一樣——靜嫔倒在血珀之中。
舒景聿突然悲傷地發現,曆史無法違背,而莫應缇即将成為卷入漩渦的第一人。
他腦子飛快的運轉,腳步不自覺地朝莫應缇走去,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他要救她!
上一世是由靜嫔的貼身婢女指認,蘭貴人當場下了掖庭獄,那是用來關押宮中犯錯宮人的,将她關押至此也是因為僅有人證,證據鍊尚未确鑿,還需進一步探查。然而僅僅半天的時間,證據像是雨後的地龍,紛紛自行浮現,環環相扣,将蘭貴人徹底鎖死,然而轉入大理寺獄的蘭貴人在案發第三天自缢身亡。
而這全程,許宛凝、唐宜茗兩人在靜嫔之死中完美隐身。
理清這一切的舒景聿,重新調整了步伐,朝着許宛凝快步走去。他站在許宛凝身後,往那驚慌失措的漩渦裡望去。
莫應缇一臉不可置信,她似乎懷疑真的是那白色粉末害死了靜嫔,然而她很快平靜下來,冷靜地看着出現在許宛凝身後的舒景聿,那眼神向冷絕的尖刀,深深地紮向他的心髒。
然而上一世的指認并沒有發生,連許宛凝都在小聲嘀咕:“看來是我小瞧了她,下毒竟然做得如此隐秘,現場沒有一人發現?”
舒景聿隻覺得珠雲越來越靠近自己,今日她用了完全不同的香薰,很快她溫熱的氣息撲到他的耳垂:“舒太醫,該你上場了。”
舒景聿一驚:這不是珠雲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