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前的一個淩晨。盛夏的熱度還沒徹底降臨。城門口隻有零星幾家攤點開了張,馄饨鋪的老張像往常一樣點爐起竈,媳婦在一旁熟練地包着馄饨,大兒子往鍋裡倒水。一家人不緊不慢,等待着今晨第一個客人。
第一個進城門的人,是個風塵仆仆的公子哥,一身玄色雲紋直裰,腰間的蹀躞還是前些年時興的樣式,雖然一表人才,卻面露焦急。老張一看便明了,這定是哪個生于窮鄉僻壤,卻心比天高,想要來京城碰碰發财的運氣,就這身衣服,說不定是找哪個遠房親戚借來的呢。
這種人老張見多了,莽莽撞撞、絲毫不懂得真正的貴公子是清潤如玉的。他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扭過身去。
“老闆,來一碗馄饨。”顯然,那男人直奔他的鋪子而來。
行叭,托這人的福,今兒個算是開張了。
“隻要一碗馄饨?”老張自诩京城人,比這些外來高攀的鄉野村夫高貴得多,他毫不掩飾輕蔑之意,“不來籠小籠包?”
那玄衣公子從善如流,“好,那就來一籠。”
“得嘞!”老張将抹布甩到肩頭,幾滴髒水甩出,幾乎要甩到那公子的臉上,那公子從腰間迅速抽出一把劍,劍未出鞘,幾滴髒水打在那精緻的劍鞘上。
那劍鞘上鑲嵌着镂空的龍,那龍口吐火,眼露兇色,栩栩如生,正盯着老張。
“那就麻煩老闆幫在下清理幹淨了。”那公子左手一伸,劍柄直抵老張的脖子,老張害怕極了,立刻換了個面孔,點頭哈腰地接過劍去,恭恭敬敬地擦拭幹淨。
不一會兒,老張親自将馄饨和小籠包上給客官,還送了一碗花生酪,美其名曰,賠罪。
天色眼看越來越亮,那公子并未吃幾口,時常皺眉深思,似乎馬上要面臨什麼重大的難題,又像是在等什麼人。
突然,一銀光從天外而來,直劈下來,霎那間,老張頭頂上的茅草棚,搖搖欲墜,玄衣公子側身而退,而他面前的木桌已成兩瓣。
老張哪裡見過這等陣仗,連忙護着妻兒躲了出去。
“你果然來了。”玄衣公子起身道,絲毫沒有迎接這場打鬥的架勢。
老張根本沒看清,那身影已然閃到玄衣公子面前。
那男人來勢洶洶,身着茶青色官服,裙擺和袖口處紋繡精緻,像是麒麟繡樣,那官服本就威嚴至極,再加上那男人身強力壯、神色憤怒,讓旁人更怵幾分。
老張見這玄衣男子處了下風,竟有些同情了起來,他小步上前去,顫顫巍巍道:“官爺,有什麼話坐下來說吧。這人手無縛雞之力,定不會逃脫的。”
“你懂什麼?”那官爺一聲怒吼,揮臂震下,老張隻感覺一陣狂風襲來,将他扇了好幾米遠。
“姜磐,休得傷及無辜。”玄衣男子及時制住他的臂膀,那陣風瞬間止住。
這一觸碰,姜磐更加劍拔弩張,擡膝一踢,那銀色的光直閃眼睛,他絲毫不避,那劍柄恰好落在他的手上,他飛升向上,而後持劍附身而下,玄衣男子明顯遲了一步,待他拔出劍來,那銀色的劍刃與他頭顱隻距離一寸。
姜磐明顯沒料到他武功竟差到如此地步,然而他已無法止步,隻得奮力向左偏斜,隻需那公子向右稍稍後撤,便可免于被砍傷。
誰知那公子不曾躲避半分,任由那利劍刺入自己的右肩。
啪!
是骨與劍碰撞的聲音。周圍一切都安靜急了,第一縷朝陽灑下,夏日的熱度即将攀升,遠處的集市即将沸騰,然而姜磐那顆原本憤怒的心,終于被玄衣公子肩上的血腥味刺痛,痛後便落入深淵。
“莫星淵!”姜磐吼道,仿佛剛剛受傷的是他自己。
“你滿意了嗎?”莫星淵擡起頭,剛剛的緊張神色徹底消失殆盡,而他的嘴唇早已慘白。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要不要看看你現在有多狼狽?”姜磐繼續朝他吼,“你有什麼資格被師尊收為關門大弟子,你有什麼資格擁有這把盤龍寶劍?”
“我早就不是原來的我了,更不敢再提師尊的大名,這把劍...”莫星淵咧嘴笑着,而老張明明看到他眼裡噙滿淚水,笑容比哭泣還悲傷。
“這把劍你要拿就拿去吧,隻要你...”
“隻要我把你姐姐放了?”姜磐冷笑道,“你知道我的,有仇必報,嫉惡如仇,絕不放過一個兇手。”
“她...”
“她不會這麼做的,你是不是想這麼說?”姜磐笑得誇張,雙眼閃着仇恨的光,“你知道嗎,你絕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這個莫應缇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怎麼能搬動尊貴的皇後娘娘、還有你,我昔日的師兄,來為她求情...哦,我忘了,她是你的親姐姐。”
“她不是。”
“不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