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蕭沁瀾撫摸他的臉頰,腦中思緒飛轉,“潤知一直被我視為親兄長。他是個好人,隻是性格固執。我今日随口一提,未曾想到豔遙會放在心上,主動試探,試圖令潤知轉移注意力。但她有所愛,為了幫我解圍而犧牲自己,難道不是傻嗎?”
這是她首次清晰、肯定、明确回答陸承韫最為在意的問題。
月影搖曳,夜色朦胧,流水掠過指尖,初綻的桃花嬌豔欲滴。
春夜短暫,起伏跌宕的快感,如同悠揚缥缈的旋律,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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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盡管寒氣襲人,卻依然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
府邸内唯有文叔知曉二人相處的真實情形。
清晨時分,除了蕭沁瀾帶出的幾位貼身侍從,無人敢靠近屋舍。
待梳洗用膳完畢,蔫潤知等三人準時而至。
因着日跌她便要回宮,幾人未曾耽擱登上馬車,一路颠簸向郊外山區的馬場行去。
時至初冬,馬場遼闊無垠,放眼望去,除欄杆略帶色彩外,四周盡是一片蕭瑟。
久未目睹如此自然壯麗的景緻,蕭沁瀾忘卻了寒冷,立于風口裹着披肩,臉上帶着盈盈笑意。
“駕!嗷吼……”
京師中的馬匹大多由太仆寺管理,皇家念着往昔情誼,專門為官家子弟開設了部分馬匹,隻是需要花費大量銀錢。
今日陸承韫不惜重金,将馬場整個包下,此刻場内唯餘他們一行人,蕭抒與蔫潤知的高呼笑語不時自遠方傳來。
“這樣的日子,已許久未見。”司空颢也難得放下醫書,望着遼闊天地長籲短歎,“可惜,我們都已老去。”
“司空兄長現年才二十三,怎會這樣消沉?”
蕭沁瀾收回遠眺的目光,轉而凝視着他,“司空兄長當年一杆銀槍戰遍四海,未見其人先見其芒,是何等的風光無兩。
無論是叛軍、前朝餘孽,還是侵擾的異族,皆對你聞風喪膽,心悅誠服。
明昭王朝建立不過四年光景,你學醫亦僅四年,能有今日成就,實屬天資聰穎。
不過若學醫之路太過艱辛,切莫勉強自己。”
“沁瀾所言極是。”司空颢長身玉立,仰望蒼穹,“司空家族輩出名醫。至我這一代,父親僅我一子,寄予厚望。可我學醫四年,所得尚淺,真是有愧先祖。”
“若姑母尚在人世,對你不喜之事她定不會強求。”陸承韫自後走來,為每人遞上一個手爐,随後立于中央,與之并肩,共同遙望着場下景象。
“姑父與姑母情深意重,凡事皆以姑母之意為從,你才得以享受了十餘年的自在時光。然而出身既定,又兼天賦異禀,自然需肩負起相應的責任,方不負此身血脈。”
“确是,若逢戰亂,他人皆可披甲上陣。唯我們五人想要追随軍隊出征,抵禦外敵,幾乎難以實現。我們怕是要做一輩子的富貴閑人,所得非所求了。”
場上之人身影灑脫,毫無二人的憂思多愁。
司空颢輕聲出笑,“不知為何,今日竟有此番感慨。我們既享富貴,稍有束縛亦是常理,世間好事豈能盡歸一人?人生短暫,若能如潤知與甯郡王那般逍遙自在,亦是幸事。”
說罷,他舉起手中的暖爐,帶着幾分戲谑道:“承韫今日真是大手筆,不惜血本啊。莫非你如今囊中羞澀?瞧我這手爐與沁瀾手中的相比,差異是不是太過明顯了點?”
一個精緻小巧,暖意融融。
一個則更顯華貴,雕工繁複。
陸承韫面不改色,泰然言道:“沁瀾身為女子,自當嬌貴幾分。我等七尺男兒,何必在小事上過分計較。
此刻無人在側,能有個手爐取暖已屬難得。若是他日出席正式宴會,自當穩重得體,即便是性情不羁如潤知,亦不可随意懷抱手爐觀戲,享受這份無拘無束的惬意。
理當知足了。”
“真是……男兒本性難移。
沁瀾非尋常柔弱女子,能文能武,何以在你眼中成了溫室之花?
切莫忘了,當日是誰僅憑一把長刀,率三人深入虎穴,從數百土匪手中救出數十平民。過往雖可放下,卻非任人篡改之物。”
“既然過往既定,那我們三人現在聚于此地,所為何事?”
陸承韫将手中暖爐遞予元栖,“司空,難得出遊,眼見這廣袤天地,你隻願在此旁觀他人自在不羁嗎?”
寒風凜冽,一聲響亮的馬嘯劃破長空,伴随着塵土飛揚,一匹馬在他們面前穩穩站定。
蔫潤知策馬繞行數圈,對這片地方頗為滿意。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光線下閃爍,帶着渾身的熱氣走向三人,“我已經探過路了,這裡足夠我們盡情馳騁,和以往一樣沒什麼變化。
怎麼樣?要不要來場比賽,看誰先抵達邊界?最後一名得負責今天所有人的開銷,如何?”
話語是對着三人說的,但他的視線卻僅鎖在蕭沁瀾一人身上。
蕭抒騎馬溜近,坐在高處故作耍賴道:“你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嗎?我窮得叮當響,你還專往我心上捅刀子。”
“怎麼?這就認慫了?”
“切,比就比,誰怕誰啊!剛才我隻是差那麼一點點,你等着瞧!”
陸承韫也被激起了興趣,卻并未擅自決定,轉頭詢問,“沁瀾,你覺得呢?”
“既然大家興緻正濃,自然不願掃興。”蕭沁瀾當即解開披風,随手扔給一旁的本采,接過下人遞來的馬缰,動作幹淨地躍上馬背,一身紅衣随風飄揚。
“鋒芒久藏,早該試劍。今衆英共竟,定要乘興而歸,決出個高下。自然,敗的隻能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