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堂而皇之地讓公主登基,并非易事。
“鄉試舞弊,五位對讀官、九名收掌試卷官上下串通,隐瞞真相。收卷官交換優秀文章,眷錄官塗改名字,同考官齊心協力默許。”
蕭沁瀾輕叩桌面,嘴角微揚,眸子中卻冷漠的未有半分溫度。
“從上至下,無一遺漏。不愧是跟随太祖皇帝開國的言官。皇室無子,權謀術數至此。三年的太平歲月,讓他們忘記了自己是以何種名義繼承天運的。”
本采咬牙切齒,“雖然此事極為嚴重,但他們抱團緘默,心照不宣,我們的人若非機緣巧合撞見某學生裝扮的人投河自盡,也不可能知曉這般秘密。真是世道變了,明昭王朝剛剛成立不過三年,竟然膽大妄為,偷梁換柱!不僅要聽話的天下共主,還想掌控文脈傳承。”
“其實也不能全怪他們。”蕭沁瀾起身來到燭台前,将那張紙條投入器皿,明暗交替的火光倒映在她冷靜的眼眸中。
“主子……”
蕭沁瀾回首凝視,神态平靜,語調平和。
“曆代王朝的男性俱可登上廟堂,無論他們聰慧與否,隻要順從。直白來說,便是愚鈍之人,亦可得到大臣的忠誠擁戴。太祖皇帝既然能位及龍尊,那些在京師為官,一路走來的言臣又有何不可?
這些大臣之中,皆有兒子。他們的兒子亦是于戰亂中厮殺而來,其膽識不輸于本宮這嫡公主,更不輸于那些被選出的備選太子,包括陸墨淩與潤知。”
稍作沉吟,她又笑道:“再有,陸承韫。”
本采皺了皺眉,“若非主子九歲時行事不慎被二公子跟蹤,他也不會達到當下勢力。那麼多暗衛與傳遞消息的茶館酒肆,甚至是青樓,都是跟着主子學的。”
“本宮可從未設立過青樓,若設,亦當設些南風館之類的。”
“主子!主子若喜男子,可随意納入錦衣衛之人放松身心,我等代為看顧即可,切莫涉足那等污穢之地啊!”本采瞪大雙眼,神色凝重地規勸。
“你主子我向來潔身自好,對過于聰慧與無能的男子皆不屑一顧,盡可放心。不過……”
放松身心啊……
啧,怎麼會長得一模一樣呢?
事情繁多,是該挑個玩玩。
蕭沁瀾側身倚靠于貴妃榻上,“明昭王朝之内,大多州府衙門皆卷入鄉試舞弊,足見這是那些老臣的默許。若本宮出面阻止,不僅暴露,更令太後與老臣皆心生忌憚。更甚者,會使那些本有異心之人徹底造反。”
“那将如何?新朝剛立,内部便徹底腐化嗎?”本采痛心疾首,眉毛幾乎擰作一團。
蕭沁瀾不語,垂眸思索解決之策。
她麾下人衆,各處皆有眼線,除外人大規模造反及私養衆多兵卒外,對于突發小事也難以預防,隻能竭力為民處置。
她不可露面。
太後在治國方略及謀策方面值得尊崇。
朝中有異心的老臣,亦有心向先皇的忠良之官。
但二者交往過密,若将鄉試舞弊僅以奏章形式呈遞内閣,必會大事化小,随便施以禁锢或罰金,作罷了之。
若想徹底解決,必定要鬧大,大到無可收拾,大到必須處死,大到使全國百姓怨聲載道,咒罵不止。
卻必須注意分寸,不可令百姓趁機作亂,公然提起前朝,使太祖皇帝英名受辱,令老臣大肆殺戮,令各疆域外的番邦漁翁得利。
本采靜靜凝視自家主子,雖心懷焦慮,可她對主子的聰慧甚為放心。
果不其然,僅過一盞茶光景,便見主子忽然擡頭。
蕭沁瀾撫摸着手中軟枕,“攜你救活的書生尋訪同道,共謀萬民書,加蓋紅印、滴血為證。”
萬民書效用如何,取決于高位之人是否重視。
“然後呢?”本采忍不住,滿臉疑惑地問道。
“甚是簡單。”蕭沁瀾伸伸懶腰,“此舉不可廣泛傳播,務必要在朝臣同意之前,徹底誅殺幾個貪官污吏,至于背後庇護之人,也算是重大警告。短期内恐怕難以将其徹底拔除。
因此,我需要你告知暗衛營、錦衣衛,命我麾下鎮守總兵,開放大部分關隘,暗中護衛數名頗有聲望的書生抵達午門外,敲擊登聞鼓,上殿伸冤。”
“可越級上訴,敲擊登聞鼓之前須先受刑,這樣瞞不住的,京師百姓亦将知曉啊!”
“告,都告了。但需預先告知他們,欲求徹底公正,短暫體罰是難以避免的。不過本宮可擔保,絕無性命之虞。”
蕭沁瀾淡然擡眸,凝望着躍動的燭火,“除此之外,讓各地眼線暫緩挑釁番邦,待訊息傳回京師,便将那些老臣的狂妄自大,悉數擊潰,盡數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