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床上的女人卻隻顧着呼呼大睡,絲毫不再回應他。
從前他們吵架的時候,方雪穗就是這麼沒心沒肺,霸占着卧室,不許他進屋,把他趕到客廳,自己一個人悶頭大睡。
他記得有回方雪穗故意喝了齁甜的蜂蜜水,不刷牙卻同他接吻,嘴上說着是給他嘗試甜食的機會,實則是心血來潮捉弄不吃甜的他,被揭穿後把他趕出了卧室。
他在客廳睡不着,想了一晚上,打定主意要她服軟才會搭理她,結果罪魁禍首呼呼大睡,第二天神清氣爽地從卧室出來,沒皮沒臉笑嘻嘻地往他身上湊,完全忘了惹他生氣的事情。
方雪穗脾氣大,性格犟,即使在他們最甜蜜的時候,也我行我素,仿佛一定要在這段關系中占據主導。
他以為她是嬌氣,後來決裂的時候,方雪穗把戳心窩子的狠話一句句往他身上砸,他那時才明白,哪裡是脾氣不好,根本是沒把他放在心上。
想到這,軟了一瞬的神情不再柔和,他一口牙都要咬碎。
方雪穗隻有想不到其他辦法弄錢的時候,才會重新來找他。
這是把他當成搖錢樹了,需要錢的時候就撓一撓樹的枝丫,叫他掉落些紅色的鈔票。
明明是來求他,怎麼就睡成這副德行。
還打呼?
她以前可是不會打呼的,今天竟然越睡越香了。
謝梁禮的鼻翼不經意地翕動,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加重這份怒氣的累積。
反正即使他這棵有事擋刀、無事靠邊的大樹被她撓得遍體鱗傷,她這樣沒心肝的東西也是不會在乎的。
方雪穗,她怎麼敢呢?
“起來!”謝梁禮盯着被子那處的隆起,冷冷地命令。
被子裡的人無動于衷。
謝梁禮三步并作兩步,如同疾風逼近床邊,大力地掀開被子。
他猛地一揚手,被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一股濃重的酒氣猛然間翻騰而出,彌漫開來。
謝梁禮突然停了手上的動作。
一頭亂糟糟的金色大波浪露出來,腦袋還沒完全露出來,劈頭蓋臉的罵聲已經噴到他的臉上:
“搞乜啊?煩唔煩啫?”
謝梁禮側身躲開快要戳到他鼻子的紅色豆蔻長指甲,看清了床上的人臉,手裡的被角随即被他扔回去,後退幾步,順手便開了燈。
床上的人不是方雪穗,而是他的“未婚妻”,連德莉。
亮起的燈光猛然刺入眼簾,連德莉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雙手本能地遮擋着突如其來的光線,勉強睜開眼皮子,她的腦袋裡仿佛還殘留着酒精的餘韻,暈暈乎乎。
連德莉還想繼續罵人,可看見謝梁禮,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地做出了反應。
酒醒了一大半,她蹙着眉頭将到了嘴邊的話到通通咽了下去。
連德莉不滿地撅起嘴撒嬌,神情再沒有半點嚣張,聲音反而嬌媚了幾分:
“遙遙哥,人家困死啦,掀人家被子,你好壞的。”
謝梁禮的小名“謝遙”,是他太爺爺取的,“遙”取自“逍遙”。
他是謝老爺子在世時,謝家第一個出生的重孫,全了老人家四世同堂的心願。
謝老爺子年輕時是槍林彈雨裡拼出來的,臨到了他不在乎什麼功勳榮光,隻有對後代滿心的寵愛期許。
“你怎麼進來的?”
謝梁禮看着衣着暴露的連德莉,眼神中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隻是淡淡地掃過,随後便移開了視線。
連德莉畫的是濃豔的黑紫色截斷煙熏妝,眼尾上挑,妩媚張揚。
她身上的布料少得遮不住胸前的大片風光,露出傲人的事業線,口紅已經掉了一大半,嘴唇高高腫起,透出不自然的紅色,一看是剛從夜店蹦完結束。
他的目光往地毯流連過去,皺眉,那裡有幾個髒的腳印子。
那塊純手工地毯極難打理。
謝梁禮按了按疲憊的眉心,但仍忍不住皺眉。
連德莉見他面色不虞,嘴巴一癟,覺得自己委屈死了,她扒拉了下頭發,抽抽嗒嗒地道:
“我媽咪回國了,我這副樣子叫她看見,肯定挨罵啦,遙遙哥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謝梁禮不說話,卻仿佛自帶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連德莉偷偷瞥向謝梁禮,想要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情緒,卻失敗地收回視線,不安和壓抑逼得她主動地稍微坐端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