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潤翻倍,是靠着這種烏煙瘴氣的手段?”謝梁禮諷刺地笑:“秦宜怎麼落到這種地步的?”
甯川站在謝梁禮身後,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外廳被拉扯的女孩,頭發遮住臉,瘋狂地掙紮。
謝良禮的三伯前幾年跟一群小年輕飙賽車撞死了,秦宜是這位浪子三伯的私生子,也是唯一孩子。
謝家把旗下歡力娛樂資本公司拿給秦宜當作補償,可秦宜把歡力變成了個空殼子不說,還收了不少夜店酒吧,牟取暴利。
類似的娛樂公司還有好幾家。
如今謝氏要重新往影視行業擴張,決心之大,首先便要整治這些公司。與謝氏有關的任何産業,即使再小,也不能叫人抓住任何把柄。
一個月前派過來sta查賬的經理現在躺在醫院,手腳都打了石膏,所以這一回謝梁禮親自來了。
謝梁禮拿自家人的産業開刀,就是為了殺雞儆猴。
甯川貼心地給謝梁禮遞上擦手的溫熱毛巾。
謝梁禮來這兒不過一小時,這是第三次擦手,他厭惡這種全是酒氣的地方。
外廳的鬧劇還在繼續,甯川心裡清楚,謝梁禮雖對秦宜不屑,但sta的黑賬沒有徹底釘死秦宜之前,他不會插手任何事情。
謝梁禮看那群撕扯的男女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棵樹、一叢草,漫不經心,沒有任何恻隐之情。
精明利落的商人,不對任何不值得的人群投入情緒、精力,一向如此。
眼看謝梁禮擦完手,甯川要去接毛巾,卻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頓住,修長有力的手指攥緊,毛巾瞬間被捏出了幾道深刻的褶皺。
甯川擡頭一看,謝梁禮的眼睛直直地盯向外廳被拉扯的女孩。
準确來說,是那女孩身邊的灰色身影。
那道灰色的身影幾乎是沖進外廳的,甯川眼皮一跳。
方雪穗直朝着林小苓奔去,眼裡冒着火,面上卻咧嘴笑着,客客氣氣:
“喲,幾位哥,這是怎麼了,大家夥兒消消氣,小姑娘被扯得可憐呢。”
方雪穗伸出手想要幫衣服被扯得幾乎露出胸口的林小苓擋一下,卻被大力地甩開。
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哪來多管閑事的,邊兒去!”
方雪穗依舊笑着,手上卻動作麻利地将灰撲撲的防曬外套脫了下來,露出姣好的身材。
“哥哥,賣個人情,讓我跟我這妹妹一起進去?”
男人這才打量起方雪穗的長相,沒化妝,疲色明顯,但那雙清透澈亮的眼睛抓人似的妩媚漂亮。
“一起玩兒?走啊。”幾個男人互相交換了眼色後,露出笑容,将方雪穗和林小苓一同推搡進了包廂。
林小苓被推進包廂那一刻,雖然緊緊扒着方雪穗的手臂,卻仍将驚惶的臉露了出來。
甯川看清林小苓的臉,太陽穴突突地跳:“老闆,那是方小姐的……女二。”
“方小姐這是仗義救人來了。”甯川嘀咕得很小聲。
謝梁禮勉強扯了下薄唇,涼涼的目光下,嘴角勾起。
什麼仗義,方雪穗從不和這個詞兒沾邊。
當年滑雪場方雪穗纏着要同他談戀愛那事兒結束,他根本沒有答應跟她交往,她卻把一身狐假虎威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扯着他的大旗,用謝家繼承人女朋友的名号和人打架。
那時正趕上京北最後一場大雪,他親眼看見方雪穗把身上灰撲撲的廉價羽絨服脫下來,抖去衣服上密密麻麻堆積的雪花,輕輕地蓋在瑟瑟發抖的女孩身上。
鼻尖兒凍得通紅的她,嚣張地挑着眼角,一根指頭筆直指着那幫欺負人的二代,怒目圓睜地罵:
[一個個流裡流氣比瘌□□還醜,光天化日逮着一女孩欺負,你們配挨我小姐妹兒嗎……]
對面的人見她身材瘦弱,穿得也寒碜,剛起了個頭要罵她:[你有種……]
方雪穗故意氣對面兒似的,立刻打斷:[嘿!我沒種!我還真就沒種!你姑奶奶我是女的,我就沒種!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她陰陽怪氣地嚷嚷,牙尖嘴利地不在話頭上落一點兒下風,氣得對面幾個纨绔二代揚起手要打她。
方雪穗身手敏捷地跳開,開始狐假虎威,大放厥詞:
[知道我是誰嗎?認識謝家少爺謝梁禮麼?要是沒眼瞎,借您仨膽兒都别惹我!]
她擺出好大一副架子,倒是唬住了對面的人,給小女孩留出了跑的時間。
等幾個混小子反應過來,方雪穗沖過去便和他們動起了手,一邊尖叫着讓小女孩跑遠點兒,一邊咆哮着把對面從祖宗十八代開始問候。
方雪穗架勢吓人,手上亂舞亂打,但其實口水、鼻涕泡兒糊在一起,又慫又怕,邊打邊罵。
不知是因為她的模樣太滑稽,還是叫罵聲太尖銳難聽,謝梁禮揉了揉耳朵,好心報了警,把幾個半大小子關了進去,又出手将方雪穗從派出所提了出來。
他原以為她是路見不平仗義相助的“真俠女”,後來分開了才知是方雪穗不過是“假仗義”。
那個被她救下的女孩原來是學院院長的小孩,有自閉症所以常年養在清淨的教職工老小區,趁着保姆打瞌睡偷跑了出來。
方雪穗早在大一就把京北大學教職工小區的家教做了個遍,她消息靈,心思多,火眼金睛地認出來院長千金,這才拼了命去救人。
她拿的第一個青年導演獎的作品,便是那位平日最是清高的老院長親自出馬幫她拉的贊助。
方雪穗是有拍電影兒的天賦,這不假,可若是沒有這些外力相助,隻怕再亮的金子也得埋沒在人才濟濟的京北大學導演系。
甯川觀察着謝梁禮的臉色,試探着開口:“老闆,要不,我下去看看?”
謝梁禮把涼透的毛巾遞給甯川,眉眼沉靜:“她自己有法子脫身。”
甯川不太敢信,方雪穗能從那群二世祖裡脫身?
他調查過,上一個在這兒出事的是個清秀的小男生,頂級牛郎,人是雙腿走着進,卻被擔架擡着出的。
謝梁禮瞥了眼甯川,語氣淡淡的:“她本事有多大,你沒見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