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甯靜，江老爺子愛種些花花草草，假山上覆蓋着爬山虎和青苔，流水順着假山弧度潺潺，小徑兩邊挨着一些花草。

江老爺子正在那兒澆花，聽見腳步聲臨近，擡頭看去。

江峤外面套着黑色大衣，領帶被扯得松垮，朝人方向過去，說來兩人也有半年沒見了，他一年回一次江北。

江老爺子生活極其自律，一把年紀還每天堅持鍛煉，身子骨硬朗。見人來了，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說，“呦，還知道回來啊！”

江峤笑了笑，說：“這不是來看您了嗎？”

兩人挨着一旁的石凳子坐下，江老爺子抿了一口茶，打量了一眼，說：“說吧，什麼事兒啊，讓你想起我這個老頭了。”

江峤的手指曲在膝蓋上，語氣輕松道：“沒事就不能來看看您老人家了？”

江老爺子愛打趣人，見誰都一幅和藹的樣子，但溫柔的人觸碰到了底線，往往令人發怵。他的手放在拐杖上，“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挺好。”

茶水溫熱，江老爺子擡眼，“聽說，那小姑娘最近回國了啊。”

老爺子一直知道姜螢的存在，高中的時候江峤還帶着姜螢來拜訪過，這大院裡來了客人，江老爺子自然是高興的，帶着姜螢在後院聊天，澆澆花。自己孫子什麼個性格，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時候還沒高中畢業，姜螢隻解釋說是同學，其他也沒多說什麼。

有李東升這層關系，江老爺子對姜螢格外愛護，說：“這小子什麼個性格，我想你肯定也了解了，雖然我年紀大了，跟你們年輕都有代溝了，但還是想說一句，要做自己想做的，千萬别放棄。”

江老爺子是略有耳聞李東升的事情的，他年輕的時候拼搏奮鬥，才有了現在這樣的生活。他看着姜螢會想起李東升，會看到姜螢的不容易，也是出于老人家對年輕人的忠告。

“好好做事業，那混小子現在還是差點。”

水流聲清晰，江峤輕點着膝蓋，應了一聲嗯。

江老爺子放下茶杯，“怎麼了？還在小姑娘那兒吃了閉門羹了？”感情上的事情老爺子也管不着，他還是忍不住戳戳江峤的心窩子。

他是覺得江峤不容易的，也不願意自己孫子吃太多苦。但江峤就這麼個執着的性格，當時的婚約也是，創業也是，認定了就根本攔不住。

最後，他說了一句，“小姑娘很好，就看自己了。”

飯桌上，江川柏跟蘇元香坐在一道，江峤本來也是不打算吃這頓飯了，但也很久沒見老爺子，還是坐了下來。

蘇元香往江川柏碗裡夾菜，溫柔道，“來，嘗嘗我做的這個。”

江川柏緩緩道：“味道不錯。”他看向對面江峤的位置，“婚約的事情，想得怎麼樣了？我看沈家挺願意的，早點定下來的好，你當初毀婚約的時候，知不知道你很難做？”

飯桌上安靜了一瞬，江峤輕笑一聲，懶散道：“你願意你自己去結。”

江川柏不樂意了，被拂了面子滿臉不悅，“說什麼呢！我看你是反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

一旁的蘇元香按着江川柏的胳膊，“别跟孩子生氣嘛，消消氣消消氣。”

江峤就當沒聽見一樣，看着蘇元香和江川柏兩人，嗤笑了一聲，“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媽怎麼沒的，你最清楚了。”他的神色平靜，餘光裡看到蘇元香快挂不住的臉，随後把筷子放下，“飽了，走了。”

江千帆默不作聲，睨了一眼江峤。

江川柏急眼了，厲聲說：“你要是不定這門婚約，這江氏集團你就别想要了！”

江峤拿了沙發上的大衣，嘴角勾着一抹尖銳的冷笑，“我沒想要，你給你那敗家兒子去啊。”說着他便跨步走出了門。

這敗家兒子，意有所指，就是江千帆。江川柏葉精得很，沒跟蘇元香領證，明擺着看不上蘇元香的出身，他誰都不信，隻信自己。蘇元香怎麼跟他有的孩子，他比誰都清楚，兩人生活了這麼久，隻能說江川柏就喜歡這樣溫柔體貼的女人。

但這半輩子的心血，說不準會留給誰。

江峤早就不用靠他了，毀婚約這一事的後果就是負擔自己的事業。

江川柏以為江峤會适可而止，在外面待兩天就受不了回家，聽自己的話，但這麼多年江峤的事業，他自己也是看得到的。

有時候，他也挺怕自己這個兒子，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

江峤出來的時候，天黑沉沉壓下來，江北的空氣幹燥，冷風刮在臉上，微疼。

一路驅車回盛澤，長久駕駛讓他有些疲勞。

樓道上空無一人，他拿出手機盯着和姜螢的聊天界面，撥出電話的手還是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