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能夠想象得到,話筒另一邊的男人是如何隐忍地克制着胸中的憤怒。不知為何,她心中升起一絲隐秘的竊喜,對于激怒他這件事,她信手拈來,且倍感驕傲。
陳漢揚終究沒忍住道出了心底話:“他不配。”
他是真這樣認為。
他記憶中鸢尾花般清澈純淨的女孩,經年不見,再見依然。他心知有愧,連一絲絲接近都尚且小心翼翼,不敢觸碰,遑論冒犯。
可他珍惜的、不敢的,卻在眨眼之間被交托于一個浪蕩子手中。他沒有去看他們的那部影片,天知道他會因為懊悔嫉恨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林緻輕笑:“人家老窦是亞洲影帝,阿媽是油王千金,家世好我一萬倍,有何不配?分明是我高攀了他才是。”
男人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将心頭萬般不甘盡數吞下:“他花名在外,對你怎可能真心?你應當值得更好的人。”
“誰?你麼?”林緻嗤笑,“太子爺,難道你對我就是真心?确定不是獵豔?背後嚼人舌根,可不像是你的風格,至少人家的媽咪不會出手害我。”
她反擊有力,令陳漢揚語氣一滞,末了才說:“終究是我對不住你。我……”
“我盡量不再打擾你。”
這就是賭氣了,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陳生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可千萬要說到做到呀。”林緻繼續刺他。
話筒中不再有聲音傳出。
正當林緻以為他忍受夠了她的冒犯,不肯再出言理會她時,陳漢揚又開口了:“阿緻——不知你是否還能接受我這樣喚你,請一定要小心,除了公司片場,最近哪裡都不要去。給我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我一定保證你不再有危險。”
“你什麼意思?”林緻一下子警惕起來,“我同你講的還不夠明白嗎,我們沒有關系,沒有任何關系!為什麼還要我東躲西藏,還不肯放過我?”
難道她猜錯了,嫌疑人并不是陳太?
陳漢揚感受到她的崩潰,心中被愧疚紮出一片細密的疼痛,可他也需要時間,一個月,他至少需要一個月來處理這件事情。
“對不起……”
他話未說完,就被林緻憤怒的喊聲打斷:“你究竟在賣什麼關子?我都快被人掐死了,你還不肯告訴我真相是麼?!你有什麼難處我不關心,我隻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究竟是誰在背後害我!目的是什麼?我認為我有權知道真相!”
說完她就掐斷了電話。
臭男人,從來就沒有坦誠過!
她恨極了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連愛意都不能堂堂正正表達出來的男人,總擺出一副故作高深模樣的男人,偏還要對她的绯聞指手畫腳,去死,去死!
合該讓他也體驗一下被人勒脖子到瀕死的滋味!
明明打算氣他,結果自己卻被氣得失态。林緻眼圈通紅,湧出幾顆不争氣的淚珠。
她吸吸鼻子,打算去找姜傲年。
被扔在一旁的BB機突然亮了一下,傳來一封短訊:“你在哪裡,我現在就去找你,告訴你一切。”
落款是Aris。
又過了一會,又發來一句:“我的錯,别哭了。”
林緻心中委屈更甚,不知為何眼淚流得更兇了。
她到底還是将一個位置發了過去。
是她在公司的宿舍,她實在想不出還有哪裡比這更安全和隐秘。Maggie家肯定是不成的,她一點也不想将好友牽連進來;媽咪居住的療養院也不行,人來人往眼多口雜,她讓他去了,保不齊又會傳出一段绯聞。
隻有公司的宿舍,雖然無可避免會遇到同事,但也更能保證她的安全不是嗎?
他知道她不相信他,他給出的地點她一定不敢去,所以才讓她自己來定,他遷就她過來。
林緻忽然被他這份細膩搞得有些難堪,也是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就像一片無根之萍漂浮在這座浮華的城市裡,人生海海,卻沒有一寸彼岸可供她着陸。
“我或許應當有一套房子。”
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在她思忖之間,陳漢揚的回複再次發來,一如既往地簡短幹脆:“好,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