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緻氣極,冷笑:“究竟誰才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若不是我來,莫說手指,你連整隻手都保不住,我沒叫你磕頭跪謝已是大人大量。”
林兆成一聽當即氣得跳腳,怒罵:“誰教你這麼跟老窦說話的?果然是鬼妹,不知上下尊卑。”
“你隻是我便宜老窦,又不是親生老窦,我對你已經足夠仁義。”
林緻頗為惋惜地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包包,冷冷地看着林兆成說道:“若不是看在當年你肯同媽咪結婚,解決媽咪燃眉之急的份上,我才不會幫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錢都是媽咪給的,說什麼你養大了我,真是胡扯。我同我細佬,還有你那位遠在扶桑的大女,都是媽咪養大的。你除了會賭錢,賭輸了求我們贖你,還會做什麼?”
如今連老窦傳下來的的士車都押上,一旦輸光可謂一無所有。
林兆成被她說到痛處,惱羞成怒道:“不是親生的果然養不熟,養再久都是白眼狼。”
轉而又說:“還好我有親生仔,不指望你這個便宜女。你細佬已被和記門下的地下拳場老闆看入眼,收他做徒弟,不日便可飛黃騰達,到時穿金戴銀孝順我,你隻有眼饞的份。”
“什麼?阿臻被拳場的人看中?”林緻又驚又急,“什麼時候的事?!打黑拳哪有那麼容易,你這個做老窦的怎麼不攔着他?他才一十三歲,還要讀書啊!”
林兆成不屑一顧:“讀書哪有混江湖有派頭。你看豬肉榮,混江湖混到應有盡有,讀書有什麼?中環做白領呀?還不是要給人交保護費。”
他觎了林緻一眼,突然興奮道:“嘩,你不會是在嫉妒你細佬吧?隻許你被大導看入眼,不許你細佬給人做徒弟呀。也是,你細佬一旦出師必定大把前程,你嫉妒他也理所應當。”
“你——不可理喻!”林緻本想贖完人就回住處休息,但眼下這情況勢必要再回一趟屋企。
一定要說服媽咪,把阿臻勸回學校讀書。
“我願意同你媽咪結婚才是真不可理喻。”林兆成抓了抓頭發,沖着林緻離去的背影嚷道,“單這一條你就得好好孝敬我,否則不光你媽咪,你也得在翡麗皇宮做舞小姐!一輩子做舞小姐,做到死!”
林緻隻作未聞,任憑他在身後怒罵。
回到家中時,卻不巧恰好遇見黎家和從卧房内走出。
見到她來,男人臉上頓時流露出慈愛的神情,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頭,卻又猛然頓住,記起她已不再年幼,于是隻得尴尬地笑笑,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緻緊抿嘴唇,沒有吭聲。
黎家和自讨沒趣,錯開身子出去了。
斑駁的鐵門發出一聲響動,男人的皮鞋聲漸行漸遠。
片刻後,簡小姐也打着哈欠出來了,見林緻不期而返,揚着嘴角問:“大明星不應該在片場享受衆星捧月的滋味麼,怎麼有空來看我?”
“媽咪,阿臻退學了,正跟人學壞在外頭鬼混,你知道麼?”林緻神情凝重。
“嗯?退學了?”簡小姐頗感意外,而後不在意地笑笑,道,“退就退吧,反正他也學不出什麼名堂。”
說着便要返回卧房。
林緻攔住她,焦急道:“媽咪,他才一十三歲,怎麼能退學。”
簡小姐看着她緊張的模樣,竟笑出了聲:“瞧你,你自己不也退學了麼,還有臉說他。”
林緻胸口一痛,窒息感撲面而至。
“我……跟他情況不一樣。”她的聲音輕到不可聞。
“嘁,能有什麼不一樣。”簡小姐理了理發梢,重新坐回床上。
林緻深吸一口氣,強忍下那股戳穿心房的劇痛,不再勸了。
正欲轉身離開,簡小姐卻叫住了她:“你等等。”
說着從床底拉出一個紅皮箱,對她說:“把你的東西都揀出來拿走,鑰匙還我,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偷偷過來。”
林緻垂頭不語,半晌後才終于狠下心将鑰匙放到一旁的桌上,蹲下來整理自己在這個家的“遺物”。
一個圖畫本,幾隻小公仔,一套小衣裳——藍色的連衣裙,襄着白色蕾絲邊,似乎是校服?
林緻舉起來看了一眼,問簡小姐:”媽咪,我以前還念過維多利亞啊?”
“嗯哼。”簡小姐慢悠悠地說道,“看我以前對你好吧?三十萬一年的幼稚園都舍得送你去。”
雖然隻讀了半年而已,還要怪她當時聽信了姐妹的慫恿。現在想想,當真是昏了頭。
“我不記得了。”林緻把這件衣服也裝進了包包裡。還好她的包包夠大,不然還真裝不下這麼多東西。
簡小姐将小腿盤到床上,回憶道:“那時你才兩三歲,能記住就怪了——不過你倒是真的聰明,才兩歲就什麼話都學會說了,一開口脆生生,又活潑又懂事,着實人見人愛。當年我抱你出街,總有星探來問我要不要讓你拍戲,我都沒答應。”
想到這裡,她喟歎道:“早知道你長大後還是入了行,我當時就該答應下來,指不定還能捧個童星出來。”
“别,我可不想才兩歲就當父母的搖錢樹。”林緻收拾完,重新将紅皮箱塞回床底,傾身握住簡小姐的手說道,“媽咪,多謝你養我一十七年,我這就走了,你注意保重身體,有事給我打電話。”
簡小姐低頭看着女兒青春靓麗的臉龐——是那麼稚嫩,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呐。心頭好似被鋼針紮了一下,她收回手,沒有說話。
林緻起身,推門離去。
簡小姐忽然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