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迎來周一。
每次接手新班級就有一堆瑣事和爛攤子,陳夏檸一整天沒閑着,直到下午辦公室空蕩起來,隔壁的馮老師走前喊了一聲:“下班了。”
陳夏檸抽回神,點頭應了聲。
換崗的好處就是研究生沒有早晚自習,導員也不用進班督促。
她伸了個懶腰,關掉電腦,拎着包走出辦公室。
摁亮手機屏,彈窗彈出關注賬号@中國海事大學轉發//@海雲市海洋局
點進去一看,兩小時前海洋局發布了淩極号的調查結果。
新聞羅列了淩極号意外發生的經過,以及應堯的陳供,最後公開了一個私人拍攝的視頻,是B國海警要登船時,周祈越以身為質的談判場景。
可以看到底下輿論的扭轉。
【原來是大副搞得幺蛾子啊,太歹毒了,這種人全行業封殺好吧。】
【淩極号能脫險是周船長用個人性命賭來的!這麼一個長得帥還盡責的船長,他就是我偶像!】
【可憐了船長背鍋這麼久還被停職,萬人血書求周船長趕快回來吧[哭]】
......
陳夏檸停在原地,長舒一口氣,給周祈越發消息:【恭喜周祈越船長沉冤得雪[調皮]】
彼時夜幕将至,天際殘留着一抹迤逦的橙紅色光線。
操場上人聲鼎沸,重金屬音樂響徹雲霄,是一年一度的音樂節。
陳夏檸順着人流走過去,舞台下面設有教師專位,她坐在了前排,看着台上表演的樂隊,思緒不由飄到天邊雲外。
這段故事要從她中考前參加商業晚宴開始。
當衆表演鋼琴出錯,有個男孩拉着小提琴及時救場,結束後陳夏檸隻遠遠地看他幾秒,就被蕭婷拉走了。
到了一樓大廳,蕭婷遇到商業夥伴要寒暄幾句,讓女兒先坐在一邊等她一會兒。
陳夏檸走到沙發區,百無聊賴地盯着地闆,自顧自地玩起了跳方格。
“小檸檬。”一道悅耳的嗓音鑽入耳畔,陳夏檸以為是在叫别人,頭也不擡繼續玩遊戲。
“小檸檬。”這道聲音再次響起,明晃晃的瓷磚上倒映出另一道人影。
陳夏檸這才擡頭望去,男生摘下面具,深邃的眉眼挂着笑意。
她愣了一下,想起媽媽教的禮儀,恭敬地點了下頭:“剛剛謝謝你幫我。”
男生神色一凜:“小檸檬,你......”
“啊,你在叫我嗎?”陳夏檸指了指自己,左看右看沒有其他人,他好像就是在叫她。
男生眨了眨眼,表情和她一樣茫然:“你,不認識我了?”
陳夏檸:“我,認識你,嗎?”
“......”
男生一時愣住,定定地瞧她,似是難以置信。
不知為什麼,陳夏檸被他那雙眼睛盯得心慌,讷讷道:“你認錯人了吧。”
蕭婷聊完天,朝她這邊喊道:“夏夏走了。”
“哦好。”陳夏檸跑過去牽媽媽的手,往前走着,回頭看一眼男生。
後來這個男生的模樣在腦海一閃而過,那是中考前班裡看電影放松的時候,鏡頭切到男女主在海邊玩耍,海浪的聲響清晰地灌入耳膜。
陳夏檸好似也進入了一片海域,她渾身緊繃縮在桌子底下,額頭泛起豆大的汗水,面色蒼白。
她不理解,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那個陌生男孩。
蕭婷總愛拿她跟堂哥比較,中考的失利後,媽媽對她再次失望,變得更加嚴苛。
二中因為距離教育局近,不敢私自延長放學時間,每天下午四點學生就放學了。
但陳夏檸還要去鋼琴班,每天都要去那個高樓大廈裡跟老師學習,有時候坐在落地窗前俯瞰那些大街小巷裡奔跑的少年少女,她覺得自己是籠中之鳥。
這隻籠中鳥彈到手指麻木,也得不到老師的滿意,以至于她開始對鋼琴心生厭惡。
相比之下,隔壁教室經常傳來老師對學生的贊揚。
周五那天下午,老師家庭有事提前結束課程,陳夏檸背起書包路過隔壁,當時教室的門敞開着,裡面傳來悠揚輕動的曲調。
原本煩悶的心情頓時輕快了起來,陳夏檸駐足在門口,悄悄探頭看裡面。
教室内安靜空曠,窗外樹影婆娑,方格玻璃鋪滿金色的夕陽。
彼時,他身着黑西褲白襯衫,身材筆挺地站在窗前,左肩架着小提琴,右手拿着琴弓忘我般拉着一首《A thousand years》。
好像随風飄動的窗簾都在跟着他的曲調搖擺。
就連陳夏檸也被勾走了神一樣,癡癡地望着少年的背影。
直到一曲落,少年放下小提琴,一轉身看見趴門框的少女。
他眉梢微揚,戲谑道:“偷看我是要付錢的。”
“......”
陳夏檸耳朵一熱,語無倫次道:“我...不是故意.....”說着便放棄掙紮,“你要多少錢?”
“......”
他舉步朝她走過來,勾唇笑笑:“這麼巧,又見面了。”
陳夏檸呆呆地撓了撓頭:“我們之前,見過面嗎?”
少年一怔,一字一頓道:“我叫周祈越。”
陳夏檸哦了聲:“周七月。”
“......”
周祈越神色複雜,就算她不是小檸檬,怎麼會不記得他們五月份見過面的。
“你叫什麼名字?”
“陳夏檸。”她對上他那雙眼睛,暗自驚歎好漂亮啊,“耳東陳,夏天的夏,檸檬的檸。”
周祈越拎起書包斜挎在肩膀,“走吧,請我喝奶茶。”
陳夏檸跟上追問:“為什麼?”
“你偷看了我,就當付錢了。”
“......”
那天之後,陳夏檸發現他們倆一樣,每天都要來這裡練琴。
如果她練習結束後能碰上面,周祈越也要回家,剛好和她順路。
一路上,他會帶她吃各種小吃,那是陳夏檸平日接觸不到但又非常攙的東西。
但他倆不是每天都能一起回去,因為江逸風也會隔三差五地來找她一起回家。
後來才知道,江逸風是因為每天要跟朋友打遊戲很晚,但為了避免回家被父母數落,就以陪她練鋼琴為由當擋箭牌。
隻要是聽到他倆待在一起,陳家和江家就不會多說什麼,兩人像是自動捆綁了娃娃親。
高一上學期過半,蕭婷為了磨練她那個内向不愛表現的性格,給她報名了電視台青少年才藝節目,讓她表演鋼琴。
陳夏檸拒絕不了,因為心理壓力,連平日擅長的曲目都彈得亂七八糟。
那天,鋼琴老師長歎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别練了,你調整下心态吧。”
鋼琴室隻剩她一個人,陳夏檸雙手落在琴鍵上發出很悶的聲響,周身的氣壓偏低,魂不守舍的。
完全沒有察覺到腳步聲,再回過神,少年已經坐在了她身旁。
“想哭就哭吧,我不會嘲笑你。”
“周七月,我覺得自己好沒用。”陳夏檸深感挫敗,第一次當着他的面哭了起來,“鋼琴彈不好,學習成績提不高,我心态也很差,經常要去看心理醫生......”
“我真的好累,幹什麼都做不好。”
周祈越給她掏紙巾,沉默了一會兒說:“等你哭完了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從音樂室出來,街道霓虹璀璨,兩人奔跑着逃離那棟大廈,穿過大街小巷,來到Livehouse現場。
周祈越帶她進入後場,一個樂隊正在候場,隊長方淮初跟他打招呼:“周少爺,等會有沒有興趣一起上啊。”
“行啊。”周祈越看她一眼,“加上她。”
“好嘞。”方淮初跟她笑笑,“小妹妹想彈什麼樂器?”
陳夏檸狂搖頭:“我就不去了。”
“我會搞砸的。”她小聲補充。
“那有什麼,搞砸就搞砸呗,沒人會指責你。”周祈越雲淡風輕地說。
方淮初:“對啊對啊,搞砸也沒關系,又不是明星演唱會。”
陳夏檸拉開簾子瞄了眼台下的觀衆,心裡發怵。
“你們玩吧,我站在前排給你們加油。”
周祈越沒再勸她,他上場比較靠後,就先跟她一起進觀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