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逍的出現打亂了唐鸢的所有計劃,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情,她心裡總是怯怯的,因為母親的關系,她懷着一種恐懼和愧疚。
她太驕傲,不願意在親密關系中永遠處于弱勢。
可她又沒辦法不誠實,在她看到許逍的第一眼,眼眶就紅了。唐鸢知道,那是想念的意思。她不能欺騙自己,她确實很喜歡許逍。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像喜歡許逍這樣喜歡别人了。
許逍帶鹹豬手的空調師傅回了派出所,唐鸢陪着診所的小護士一起,做完筆錄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唐鸢給小護士放了兩天假,讓她回去好好休息調整一下。這兩天鎮上沒什麼人來診所,唐鸢自己索性訂了明天的渡輪,回去看看小院改造的施工進度。
她收拾好東西要走的時候,發現許逍已經換了一身便服,清爽利落的黑色T恤,一雙長腿倚着巷子口的牆不知站了多久。
見她終于舍得将目光從手機上移開,許逍才走過來,手上拿着一瓶檸檬水:“喝點?嘴巴起皮了。”
唐鸢下意識摸了摸嘴巴,發現隻是有點幹但還沒到起皮的程度:“謝謝。”
為了維持體面和禮貌,她還是接過來,兩個人就很自然地并肩走着,唐鸢感到自己心髒的頻率有點不正常,砰砰地跳動讓她有些慌亂,不知該說什麼。好像在重見的情緒過去之後,他們之間又回到那種想說但不可說的狀态。
“你調來這邊,江臨怎麼辦?”唐鸢最終還是忍不住:“市裡的條件比這邊好很多。”
許逍很自然地嗯了一聲:“還好。這邊也挺好的,有海。”
他其實很想說這邊有你,但是又害怕這麼直白會吓到唐鸢才說出有海兩個字。
“你很喜歡海?”唐鸢現在不止心跳有點過速,感覺面頰也有點熱起來。
“還行。你喜歡?”不知是不是職業習慣,許逍真的很擅長反客為主,他将問題抛回來,既接了話題又是一種試探。
唐鸢就真的很認真地想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後搖搖頭:“我好像沒有什麼特别喜歡的。山川河流好像都差不多,但是我覺得那個小院子很好。”
“我剛來,還沒去看房東阿婆,她怎麼樣,身體還好吧?”許逍對那碗海鮮粥的味道印象十分深刻。
唐鸢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在原地恍惚了半天才說出一句:“阿婆去世了。”
許逍就不再說什麼,他隐約感知到,房東奶奶對唐鸢來說,類似于仙女教母一般的存在,更何況短短幾個月,這個姑娘已經失去了太多。
苔南的鎮子真的很小,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居然也就從派出所走回了唐鸢的診所。許逍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空調外機,說:
“隻裝了一半啊,剩下的要不我來?”
“你還會這個?”
唐鸢本來覺得今天有些尴尬,想讓許逍先走的。但是看到地上散亂的一堆零件又煩躁起來。
下午的事這樣一鬧,怕是她再找一個師傅來安裝會有些麻煩。比較地方小,親族關系比較緊密,她下午不顧群情激憤,非要把那個騷擾小護士的鹹豬手送去派出所,估計短時間鎮上不太有人願意接手她的活。
“以前老房子的空調我裝過,幫院子裡的長輩也裝過,應該不成問題。”
許逍說完,已經顧自動作,将地上散亂的零件撿起來,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
“那麻煩你了。”
許逍沒說什麼,用行動來回應她。
唐鸢就跟在後面,偶爾遞個零件什麼的,倒是很默契。
這種時候,她就想起孫妙妙以前在她耳邊唠叨的那些。
女人嫁個漢子,總是要圖些什麼,缺錢補錢,缺色補色,要是都沒有,最起碼也要能扛得了事,生活裡但凡出了什麼亂子有個能商量的人。
她們倆雖然都覺得婚姻制度的存在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時候,但依舊認同人是一種群居動物,總是要在某些脆弱的時刻需要有個人站在自己面前擋一下并且無條件向着自己。
“把扳手給我遞過一下。”許逍忙着安裝空調外機,頭也沒回,隻是向後伸出手。
唐鸢顧自搖搖頭将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從地上的一堆零件裡挑出來,遞給他。
她看見許逍胳膊上的肌肉線條很自然地轉了一下,那隻充滿力量感的胳膊就轉了回去,隻剩下曬得有些麥色的皮膚。她就想起這隻胳膊曾經在很多個夜晚是怎麼攬着自己,時而掐住她的腰,時而按住她的手腕。
她不喜歡男人太瘦,但也要有些肌肉。
孫妙妙以前還吐槽她隻是看着老實禁欲,其實吃東西很挑嘴。那是她們高中的時候,孫妙妙偷偷拿了一本尺度有些大的男裝雜志,兩個人嚴肅地對雜志上的一些模特造型進行客觀點評。
唐鸢覺得,其實以許逍的身材也是完全可以當封面模特的,更不要提他那張臉,線條淩厲帶着很強的性張力。
更不要說,許逍這身薄肌和線條都是實戰練出來的,和那些天天泡健身房狂加蛋白粉打造出的誇張肌肉不同,有一種含蓄但實用的美感。
“想什麼?”許逍連着問了她兩次,唐鸢才回過神來。她看見許逍眉眼都是很嚴肅的表情,但是嘴角帶了些頗具調侃意味的笑容。
她不知道許逍看了她多久,但是這種意味不明的笑容很容易讓她緊張。
“沒什麼。”唐鸢也是很會欲蓋彌彰的主,她從一堆螺絲裡挑出一個,問:“是這個嗎?”
“不是。”許逍索性自己在螺絲的小鐵盒裡撥弄了一下:“是這個,你拿的小了,要五号的。”
“哦。”唐鸢有點受挫,她像個上課走神的學生被老師抓了個正着。
“沒事,差不多快安好了,你進去調一下溫度,看看能不能正常使用。”
許逍算是給了她一個台階下。他也發現,今天唐鸢好像是有點呆呆的,幹什麼都容易跑毛,估計是讓下午那個人給吓到了。
有些男人真是到了什麼時候,也隻會拿下半身來思考。
唐鸢撐着半麻的小腿站起來,進去等着許逍的指令,按了開關,隻等了一下果然有冷風進來。
“可以用啦。”唐鸢打開窗戶對着外面喊了一聲。
許逍一擡頭就看到窗戶邊冒出來一個頭,有點興奮地沖他叫了一聲。他低頭收拾地上的工具,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勾起來。
許逍收拾好東西進來,看到唐鸢已經将診所裡打掃過一遍了,她還真是很愛幹淨。
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洗手間嗎?我洗個手。”
“有的,你過了診療室往裡走就是了。”唐鸢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等許逍走了,她才想起來那個衛生間是她私人專用的,和外面給患者準備的不一樣,裡面還放着東西呢。一想到許逍可以洗手時會發現,她的臉就有些發燙。
好不容易挨到許逍出來,卻沒在他臉上看到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唐鸢心裡稍稍安定了些。也以洗手的借口進去,果然看到洗漱台上擺着的那瓶香水,是她和許逍逛動物園時買的那瓶。
這個味道很特别,脂粉味有點重,那天之後她再沒有噴過,但心裡總是會惦記這個味道,所以島上島下折騰了幾回,挪了好幾次地方卻始終帶着它。後來索性将香水瓶放在這裡,隻有洗手或洗澡的時候能聞到那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唐鸢收拾好心情,簡單洗漱一下,将頭發也梳了梳,短發真的很難打理,她覺得自己的發尾有些亂了,剛剛過肩的長度真的很尴尬。
她出來的時候,看到許逍正背對她看診所牆上的項目價格表,看的很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