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之後，整個臨湖的風都是甜的。九月的山谷裡，一切還是欣然的樣子，同盛夏的光景不分伯仲。許逍和唐鸢第一天租了景區的雙人單車環湖遊了一天，晚上在海灘堆了沙堡，第二天，唐鸢提議爬山。因着雨是前天下的，山路不算難走，許逍也就同意了。

兩個人不到七點就收拾好東西退了民宿，上了臨山。山林裡全然被綠色包裹，景色自不用說，隻是山階很高，邊緣處生了些淡淡地苔藓，唐鸢走起來有些艱難。

許逍從小皮慣了，當了警察後更是皮糙肉厚，這點運動量還比不上他在警校兩節體能課的消耗。他背着一個登山包，将兩個人所有的裝備都放在裡面。讓唐鸢輕裝簡行，走在他前面。

饒是如此，許逍也能明顯感受到唐鸢爬山的動作越來越慢。

許逍掏出水壺，牽着唐鸢在山階旁的大石頭上坐下：“喝點水，緩緩。”

唐鸢熱得面色潮紅，接過水杯就往嘴裡灌，感覺雙腿像被灌了鉛，沉的擡不起來。她想将外套脫掉，卻被許逍制住手。

“一熱一冷會感冒。”唐鸢有點煩躁耍起性子，小聲嘟囔了句：

“你又不熱。”就将臉轉向一旁。

許逍寵溺地歎了一口氣，蹲下來與她平視幾秒才松了口：“那先把衣服拉開，等體溫降一點再脫。”

唐鸢聽了這話立刻得意起來，剛想動作，卻發現許逍已經快她一步，骨節分明的兩隻手，一隻捏住衣領，一隻捏住拉鍊，将拉鎖滑下來。他的動作慢條斯理，像煮飯前剝一顆洋蔥。

唐鸢才剛剛恢複一點的臉色，騰地又燒起來。她想起好幾個晚上，許逍就是在她睡着的時候，幫她把衣服脫掉的，而後害她第二天困怏怏的全無精神。

“如果太累，不爬到山頂也行。休息會，我背你下去。”許逍灌了兩口水，語氣裡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得意。

“背我？”唐鸢便笑：“我很重的，這石階又窄又陡，一個人都走不好，兩個人摔了怎麼辦？”

“不信？”許逍擰上瓶蓋，挑了挑眉毛。

唐鸢也不甘示弱地仰了仰下巴，一副挑釁的姿态：“不好說。”

許逍被氣笑了，就要伸手來抱她，卻聽到幽深的小徑傳來争吵的聲音，聽起來是一對年輕的男女。唐鸢立刻捂住許逍的嘴巴，示意他一起聽。

許逍勾起嘴角，攥住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她纖長的手指。但從背後遠看，隻是兩個正襟危坐在石頭上休息的旅客而已。

那對男女的争吵聲音越來越大，女聲已經帶上了哭腔：“我真的很累，隻是讓你幫我分擔一點東西你都不願意嗎？那我找你幹嘛。”

“你累我也很累啊！要不是你說爬山，我才不陪你來這受罪呢！不是你天天說什麼男女平等嗎？自己的東西自己拿！”

男人語氣很沖，許是将那個女孩吓到了。她愣了幾秒才吼出來：“好！真沒想到你的這樣的人，分手。”

男人冷笑一聲，随即毫不客氣地反擊：“分就分！反正我也不想和你這種物質又嬌氣的女人處下去。”

“我物質？！”女孩像是聽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指控，眼淚決堤而出。

“爬山之前我就說了，要喝水自己從酒店裡背，山上買的這麼貴！”男孩攤開手：“十塊錢一瓶的礦泉水你說買就買，真當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女孩哭的抽抽噎噎，滿腹委屈：“那我問你從酒店帶水，誰來背？”

“當然是誰喝誰背啊！我又不渴，幹嘛要背。”

女孩沉默了一會：“我真是到今天才看透你，那十塊錢一瓶的礦泉水也是我買的，我付的錢，但是你喝了多一半，我說什麼了嗎。”

“你看！你還說自己不斤斤計較、不物質！我們誰喝不是喝！喝你一點水你都要惦記！”

男人像是找到了女孩話裡的漏洞，接連又輸出了好多。

最後不知怎麼回事，兩人糾纏了一會，男人居然丢下女孩一個人走了。

唐鸢被這種極品驚住，扭頭看到那年輕的女孩抱膝坐在石階邊哭。她推推許逍的胳膊小聲道：

“這女孩怪倒黴的，遇上這種人。我們包裡還有沒喝的水嗎?要不你給她拿一瓶？”

許逍卻搖搖頭：“我一有家室的男的，莫名其妙在這荒郊野嶺給小姑娘送水不合适。”說着卻從包裡取出一瓶沒喝的礦泉水和幾包小零食：

“你拿給她吧。”

唐鸢倒是沒想到這一層，這段山路确實沒什麼遊客，一個男人貿然給小姑娘示好，别說幫人家，不吓到人家就是萬幸了。

那姑娘本來情緒好了些，卻在見到唐鸢遞來的東西時哭得更兇了。

唐鸢十分同情她的遭遇：“别太難過了，為這種人不值當。你補充了體力早些下山吧。”

姑娘接過東西道了謝，扭頭看見路邊石頭上坐着的許逍。

“你不用擔心，他和我是一塊的。”

“你們也是去臨靈觀祈福的嗎？”姑娘的情緒終于穩定了些，繼而苦笑：“這個觀真挺靈的，都說拆孽緣，果然……”

後半程山路，唐鸢都在想那句“拆孽緣”，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臨靈觀有這種說法，原本她隻是想來這裡替許逍求一個平安符，他工作危險，天天和那些犯罪分子接觸，她心裡實在不踏實。

“小心腳！”許逍在唐鸢快絆倒時候眼疾手快将人拉起來，手卻一直沒松開：“想什麼呢？看你走神好半天了，這裡摔一下可不是鬧着玩的。”

“沒什麼。”唐鸢面色燦燦。

“那行，要是走不動就說一聲，我能背你上山再下去，一口氣不帶喘的。”許逍用力捏了捏唐鸢的手，滿滿的邀功表現。

“少貧！”

又往上爬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臨靈觀。

許逍替唐鸢撥了撥額前的頭發：“去吧，我在這等你。”許逍在觀門外的小池塘邊伫立，看着裡面悠然曬太陽的烏龜沖她擺擺手。

“你不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