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瑾道:“何法?”
薄枝眼神一頓,知曉自己将要走上什麼樣的路,她脫口解釋道:“聖上不是最忌諱大兇之象嗎?既如此,我們不妨拖上一拖,讓真正災禍的出現。”
她話音落下,莫老聽着呆滞了片刻,“何為真正的災禍?”
薄枝不知莫老是否同意此事,但或可一試。
“裴懷瑾,你之前說三皇子有屯兵之相,此事是否屬實?”
莫老眉頭一皺,裴懷瑾看着薄枝,忽然懂了她是什麼意思,“屬實。”
“可有證據?”她問。
“有。”他答道。
緊接着她又看向莫老,“您認為三皇子是否可堪江山大任?”
莫老皺眉不語,顯然此刻他已經意識到這災禍來源幾何了。
“不可,”老頭子沉下了臉,他面色嚴肅地看向了薄枝,“你想利用三皇子,使中洲陷入君臣父子相殘的禍事?”
薄枝淡着臉色,“對,如此可救利琮。”
她眼眸帶着隐隐的孤傲執着,琉璃的眸子堅定看着莫老。
裴懷瑾聽着此語,面色凝重幾分陷入了沉思。
老頭子卻氣的不輕,他手掌狠狠地拍向了桌子,“薄枝,你這樣做不怕丢了命嗎!一旦事發,你會遺臭萬年的。”
薄枝當然知道,她隻是将隐藏的禍根提前引發出來罷了,她要用這縱橫之術,真正的給予蕭肅沉痛的一擊。
莫老看着薄枝,他看着她如今這番模樣,不知該說如何是好,他當初為了消弭薄枝内心的沉重與不忿,在她身上花了許多教化之心,她當真以為她的身份瞞得天衣無縫?不過是他沒有戳穿罷了。
如今他見薄枝心底仍有戾氣,便已經知道她的抉擇,她要用她自己的方式,讓這中洲付出代價。
一名少女帶着玉石俱焚的決心闖入滿是男人的朝堂,為的是什麼莫老不用腦子都能知道,可惜,她在可以選擇自渡的時候,選擇了共焚。
他長歎一氣,身子緩慢從椅中一身,臉上已有灰敗之色,擺了擺手,無奈道:“罷了,你們想做什麼就自己去做吧,不必再知會我了。”
裴懷瑾不知老師為何如此,他擡眸看向了薄枝,卻見她坐在椅中垂下了眼睫,不再看人。
他起身攙扶老師,莫老手臂力氣輕壓在他身上,掌心用力壓了壓,對他道:“你送我回房吧。”
裴懷瑾輕輕點頭,高大的身軀陪着老師慢慢地走出了正廳,前往寝院。
莫府花園道旁,二人緩慢踱步,莫老望着前方花田,腦中想起過去,回想起曾經他的大弟子還在的時日。
莫老年邁的聲音忽然對裴懷瑾道:“阿獨啊,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走過了?”
裴懷瑾神色晃動,老師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的乳名了,也許久沒有用如此軟化的态度面對他:“回老師,已經八年了。”
“八年了啊,你已經長成真正的君子了。”莫老側眼看向身邊人,“也長高了,更強壯了。”
裴懷瑾淺淺回了句“是”。
“利琮的事情,其實為師已經試過了,天不亮之迹為師便已經進了宮,隻可惜陛下不見為師。”莫老又歎了口氣,“利琮的命,是他自己的選擇,你們盡力而為便好。”他對裴懷瑾道。
裴懷瑾卻道:“利琮師弟一定會平安歸來。”
莫老見他也如此執拗,便不再多言,寝院到了,裴懷瑾扶他進院,行至屋門前時,莫老才抽出了被攙扶的手。
在進屋前,他緩緩轉身,略帶渾濁的眼眸看着他道:“阿獨,答應為師一件事”
“若有朝一日薄枝在你眼中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你一定要保她一命。”
莫老知曉以薄枝的性子,她恐怕不會那麼容易自洽,很容易墜入極端陷入囹圄,隻望到時做了什麼不可挽回之事時能夠有人拉她一把。
裴懷瑾腦中浮現了薄枝那張嬉皮笑臉時雄雌莫辨的長相,緊接着閃過山中寺廟高塔上陰差陽錯的親昵,在莫老注視的目光下,點頭。
“好,我答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