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很簡單,司天監的利琮大人,被下了大獄。
薄枝次日是在早朝前聽聞得的,刑部的人從她身側路過,小聲和同僚說,被她耳朵聽到了。
“唉,這司天監使做什麼不好,非往聖上的槍口上撞,這占蔔吉兇,本就難辨莫測,他卻和陛下說是大兇,十年前他父親的事情就是前車之鑒,他這脾氣還真是肖其父。”
“也是,他非要挑戰聖上威嚴,最後苦的不還是我們。”兩位說悄悄話的人各自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薄枝聽後,若有所思,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他們如此諱莫如深?
這種中洲秘辛她竟會不知,而利琮是莫老的弟子,蕭肅将人下獄,不怕天下學子讨伐?
今日早朝,衆人格外的安靜。
内侍尖銳的聲音上前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無人敢奏,皇帝心情不好,誰想沖撞,就連前排的老臣們都不曾發言,禦史們垂着頭。
薄枝站在最後一列,垂着頭,不明所以。
然,有人不懂其中彎繞,薄枝擡頭看,站出來的人是去歲新升的文官。
“禀聖上,今年民間水田又多發洪澇,南方蝗蟲過境,已有少數災民在四處流竄,臣奏求請司天監使測觀天象,以詢天候。”那人言道。
偌大的金殿内,無人應和。
蕭肅坐在龍椅中微微傾身,頭上的冕旒輕輕晃動,臉上年老的皺紋已經松弛,眼睛卻一如就往的銳利,帶着絲絲渾濁。
他看着底下的人道:“你就是新任的翰林學士宿子琪?”
宿子琪行大禮道:“是。”
蕭肅眼眸一眯,“來人,拉出去。”
殿外守衛聽命進了殿内,将宿子琪狀如囚奴般拖了出去,拉至殿外,不待人掙脫,便被門口的守衛一刀割喉,屍體便躺在殿門外,死不瞑目連聲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屍體裡薄枝最近,她看着那雙微微張着的雙眼,黑白分明,脖間鮮血噴湧出來,浸泡了袖着飛鶴的朝服。
人就沒了。
她不是沒見過死人,相反,她見過許多。
可她心中就是莫名從腳底竄上一股冷意,心中的恨與驚糅雜,琥珀的眸子擡眼望向高坐龍椅的人,她像是頭次認清了坐在了龍椅上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認清一個現實,無人敢為利琮求情。
朝後,薄枝欲出宮門尋個最可能知曉事情全貌的人,莫老。
她登上馬車,讓曹叔快些駕馬,往莫宅的方向走。
當街的打馬聲“哒哒哒”的傳來,薄枝坐于車中,聽着交錯的聲響意識到有人跟随,她掀開車簾向後看去,車窗搖晃,隐約看到那人身上的朝服,她已經猜到是誰。
“曹叔,停車。”緊接着,她叫住了身後的來人,“裴懷瑾,上車。”
男人也不拖沓,當即下了馬,換馬車前行。
車内空間逼仄,薄枝盡量縮起身體,眼睛看着男人沉默的臉,“利琮為何被下獄?”她問。
裴懷瑾眼眸轉動,鎖住她的臉片刻,才道:“他占蔔出了兇卦,如實禀報後觸了聖上逆鱗。”
“什麼逆鱗?”
裴懷瑾眼神意外,“你不知道?”
薄枝一瞬間差點以為該知道點什麼,“知道什麼?”
男人搖了搖頭,“沒什麼,我以為你會知道利琮的身世。”
薄枝歪頭不解,“這和他身世有何關系?”
裴懷瑾看了眼她的眸子,說道:“利琮是上一任司天監使的兒子,而上一任司天監使因為一個兇卦,被聖上判了車裂之刑,因時年已久,漸漸便成了宮裡的秘辛。”
“所以你是要去找莫老找人救他?”她問道。
裴懷瑾搭在膝蓋的手輕微攥緊,搖頭,“不是,我是去阻止莫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