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川歎息一聲,起身沐浴,随後翻身上床。哪管得妻子入睡前的要求,自她背後将她輕輕攬過來,将臉埋在她的肩窩,心情随着她的呼吸一起起伏。
“我對你一往情深,可這中間疊加太多的私心與家族間的博弈,讓這份愛不再純粹。可冷元初,要我如何做,才能成為你想要的夫君?”
他深深呼吸,用妻子身上的惠蘭香安撫他淩亂破碎的心。如今的他,早已離不開她,卻因她這些日子的背棄,憶起七年前母妃抛下他與這個家時,那般決絕的模樣。
那之後的日子,他不想回憶……
次日,冷元初醒來時,并未發現溫行川的身影,卻看出身側有他睡過的痕迹。輕哼一聲,垂下頭捂嘴偷笑:他那般魁梧高大的身子,居然會窩在父母依她身量定制的,那秀氣輕盈的美人榻,實在是局促現醜!
她笑夠起床,坐在妝台前,越過牖窗看到園裡桃樹下,花瓣落了一地。
守在外面的香蘭聽到動靜敲門進來,幫她潔面梳發,绾好挑心髻,戴好金鑲紅寶摩利支天挑心,複插四對琺琅花頭,再取了一對寶葫耳墜穿好。
見小主沒吭聲,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笑着捏了捏她的肩頸說道:“我收了不少桃花瓣,回頭給小姐做胭脂如何?”
“好,我等你做好。”
冷元初收回視線,環顧内室。剛來那時屋内滿是男人的物件,如今的這裡,多了些如絲綢般的輕盈和溫柔。
她已經在這裡生活好久了。
輕輕摸了摸手上的珊瑚戒指,想起母親和婆婆都曾說,哪怕是先相看再成婚的夫妻,亦要學會克服生活中的各種摩擦。現如今親王也好、郡王也罷,都縱容她去做經營大闆巷這般讓她有成就感的事情,她不能再耍性子。
做個體貼的妻子、做好恭順的兒媳才是她的正道。
冷元初站起身,伸展下身子,瞥見桌案上的繡筐,取了針線,挑了一塊水紋紫錦做裡,團蟒紋花青雲錦做面,複坐回繡櫈安靜回針。不消半日縫出一個狀似石榴的大肚荷包,舉起來看了看,甚是滿意自己的手藝。
佩蘭端着銀耳湯掀簾進來時,見自家小主子正在屏氣凝神,一針針繡着“初”字,打趣道:
“小姐主動做新繡活,真是稀罕事!不過這荷包哪需要小姐親自做,把它給我,我來收針。”
“又來逗我,之前繡給皇帝的《百孝圖》,也是主動的,可不能瞎說!”冷元初嗔怪她一句,咬斷絲線收針,端詳手中的荷包。
“這是我要親自繡給郡王的心意。”
佩蘭把碗放下,湊近些看個清楚,“我都不敢想,王爺看到它得有多歡喜!”
冷元初端起玲珑湯碗,喝下銀耳湯後笑言:“可惜我還是不會繡花,這荷包若能再添個蘭花更善,來日再言吧!話說回來,得他順我意,才能得到我的繡品呢!”
說罷從繡筐中尋出一細皮革,與佩蘭一起鞣制成繩,穿進荷包紮口,一個獨屬于溫行川的荷包便做好了。
晚膳後,冷元初見溫行川進到中堂時,手裡端着一盤新衣,驚訝問他。
“今日便做成了?”
“夫人發話自然是本王的頭等大事,哪敢拖沓延宕?”
溫行川下了早朝立刻趕到織造局,哪怕别的織活都停下來,也得即刻趕制出此輕裳。
他完全記得那天她立于長街之上的姝影,是以交代得很細。可這畢竟不是那件,不敢多言,生怕再因一絲疏漏惹妻子生氣。
冷元初取下新衣看了看,當然不算完全一緻,但這件她很喜歡,沒有刁難溫行川,何況如此短的時間制成此色彩款式大差不差的新衣,想必他廢了些口舌和力氣。
“這件我喜歡,留下吧!”
溫行川舒了口氣,正想着是否可以不被拒絕與她相擁,卻見她遞過來一個精良的荷包。看到這個從顔色到大小完全合他心意的荷包,春日暖意湧上心頭,摩挲那金絲繡出的“初”字,歡喜問道:
“這是初初親手繡的?為夫甚是感動!”
冷元初背着手踮踮腳,挺直身子小幅擺了擺,嬌嗔一句。
“你以後不許氣我,我會再送你别的。”
“好,好!”
溫行川放下荷包,一把将她抱在懷中,輕輕親吻她的烏發,冷元初心裡稍稍掙紮下,環住他的腰。軟磨硬泡間,他與她緊緊嵌合,磨抵糾纏間輕輕攏開她被汗打濕的額前碎發,嗍吮身前的桃花瓣,把她牢牢困住,任由他們的汗與呼吸混在一起。
結束時,他緊緊箍住她,喂了全部。冷元初感到黏膩,急着起身沐浴,卻被他阻攔。本就疲乏,她掙紮幾下,竟是昏昏睡去,枕着那裝着小孩舊衣的錦枕……
晨起未見溫行川的身影,冷元初揉着腰起床,坐直緩緩,而後才慢慢站起來,沒想到擡腳走了兩步就搖搖欲墜。
扶着床架掃視着内室這一片狼藉——角落的花瓶倒了,湖筆硯台和幾摞書散落一地,甚至地上還留着團團水漬,扶額輕輕吐納。
他們是素了好久,久到她險些忘記喝那避子藥了。
如何原諒他,也不好在這局面下,再生出一個孩子與她一同受脅遭罪……
日頭微升,霧氣尚未褪盡,冷元初未換寝袍,披了件素白鶴氅出了門,踩着露水走到那狀似九獅的翠湖映山中。彎彎繞繞直到一死角,見到久候在這裡的佩蘭。
“小姐,這藥不能再喝了……我如何尋良方,它都是有微毒的啊!喝多了,小姐身體可怎麼扛得住啊!”佩蘭端着碗,咬着唇不肯遞藥,眼角的雀斑似被淚水洇散。
“我沒事,給我吧,長痛不如短痛。”冷元初接過來一飲而盡。
“我先回去,你記得把碗洗淨摔得細碎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