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和你一起回公府,我與嶽父母道歉。”溫行川側頭親了親她的面頰,見她沒有回避,心中稍安,拉着她走出裡間,正看到冷元朔抱着雙臂岔開兩腳,本就黝黑的糙臉挂着兇相,惡狠狠盯着他。
方才冷元朔驚見溫行川這般行事,連忙轉移了趙公子的注意力,好說歹說将他送走,再遣退附近幹活的夥計,讓外甥和妹妹安靜講話。
終于等到他們一前一後出來,他走上前,見妹妹又哭過,心裡來了氣,直接訓斥溫行川:
“行川真是有本事,不分場合隻考慮自己!隻恨妹妹訂婚時我不在江甯,若知你這般自以為是,定要阻攔妹妹嫁給你!”
溫行川身量和冷元朔一般高,此刻二人視線交鋒,但他沒什麼話好對這位怕媳婦的姨父說。
冷元朔可以帶着小姨去廣州府出海經商,溫行川管不到,但他不可能允許貴為郡王妃的冷元初做這些事。
皇宮貴族帶頭逐利,将會引發世風日下,前朝衰敗的教訓還是得吸取。
冷元朔看到他這郡王外甥雖是不語但面色逐漸陰晦,心下歎息,看向妹妹,又心疼她如今的處境,舉起手時展開手掌,要給妹妹一份可以牽住的信心。
“初兒,要是在郡王殿下身邊有壓力,到哥哥這邊來。”
“不必了!”
溫行川看到妻子眸光無神,毫無表情向冷元朔伸去手,心底的陰鸷陡然升起,右手掐住她的肩拽回來,将她雙手全部攥在自己左手心裡。将她攏了攏,轉移了話題:
“回國公府,好不好?”
“好。”
冷元初輕輕回應。不一會,親王府的馬車趕到。溫行川要馬夫将飛赤馬牽回王府,堅持要與冷元初坐一個馬車。
冷元朔在商号還有很多客人要招待,現下無法護着妹妹回府,可看溫行川這架勢實在是放心不下,在溫行川快要鑽進馬車時急忙拉住他,擔憂道:
“你,不許強迫她!”
溫行川冷淡瞥了眼被抓住的手臂,沉聲回道:“是初初要回國公府的,談什麼強迫?”
“行川,你,”冷元朔本想斥責他那偏激之見幾句,終是忍下,隻道:
“沒有解不開的結,隻有用不對的法子。”
“孤知曉了,多謝姨父指點迷津。”溫行川盯着冷元朔的手,直到被放開,進到馬車放下簾子,方圓間隻有他們夫婦二人。
冷元朔的話,溫行川聽進去了,他知妻子是吃軟不吃硬的小可愛,揪着的心裡緩了緩,沒再約束冷元初,一路望着抱着膝蓋躲遠遠坐着的她,慢慢悠悠回到越國公府。
冷元初的心情随車輪碾過路上的碎石不斷波動。
她想原諒溫行川,可每每憶起他曾經的言論,都覺炎火炙心。一個人固有的成見,是很難短期扭轉,可她不想因父親對親王的威脅誘惑,來短暫改變溫行川的态度,而是想着靠她的能力,真正為商戶證明。
從商,隻有誠信經營才能走得長遠,如何因幾尾魚腥污了整個魚塘?如今商戶入籍事宜在朝堂吵得沸沸揚揚,雖說大哥在為商戶避開賤籍竭力,但監國權歸還親王公爹,恐結局還是會……
她能以郡王妃的身份,為天下商戶權利力挽狂瀾嗎?
到了越國公府,她和溫行川齊齊立在國公府中堂,冷公和邱氏端坐在那幅《壽星送福圖》之下,面色凝重望着這對年輕且鬧着别扭的夫婦。
邱氏幾欲開口罵女婿,想想還是忍了。女兒終歸要回到親王府生活,再挑起矛盾,親王再使手段,吃虧的還是她。
“郡王殿下,”冷興茂啟口,“當初将初兒從紹興府接回,安排嫁給你,你可認為,是看在你的身份?”
溫行川沒吭聲。難道不看着身份,奸詐如他,還能看什麼?
冷興茂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杵了杵手中的拐杖,接着說道:
“自然是看你無論相貌、能力,在首府這些高門青年中最為鋒芒畢露、卓爾不群。若你隻是酒囊飯袋,老夫絕不可能将女兒嫁給你,哪怕衆人皆知你的宿命,是儲君,是未來的君主。”
他動了動手指,垂頭不言。
“如今事實已定,你父王同意初兒經營大闆巷,而老夫我已經力勸陛下,下放監國權與親王。郡王可認為,這是樁卑鄙的買賣?”
“自然不敢,小婿再次感謝嶽父為父王屈尊求取。”
“唉,”冷興茂歎了口氣,“老夫不過為女兒生活歡欣充盈,可是川兒,如今,老夫還能信得過你,讓初兒幸福美滿嗎?”
“嶽父,”溫行川一撩袍擺,跪在嶽父母面前,“是小婿一時糊塗,出言不遜傷害初初,我已知錯,懇求妻子原諒,亦請嶽父嶽母放心,此後定以吾妻心情為上!”
冷興茂看着默不作聲的女兒,問道:
“初兒,可原諒郡王?”
冷元初看着僵跪在地上的夫君,有些心傷,那日她跪在祠堂,膝蓋是真的很痛。終是心善,以己度人,她彎下腰拉起溫行川的手,在他詫異的目光中,與他緩緩說道:
“我原諒,夫君,你不要再欺負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