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良辰垂下眼簾,待眼中酸澀緩解,這才擡頭繼續道,“你說吧,我想聽。”
祁良玉打量了她片刻,看她神色還算平靜,緩緩開口。
“當年,接到母皇的诏書,我本打算輕裝回來,可還沒出發,母皇的第二道诏書就到了,祖母察覺到不對,多留了我一天,第三道诏書又緊跟着來了。”
“我一向并非母皇寵愛的孩子,病重之時想見一面無可厚非,可一連三道诏旨,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祖母又多留了我兩天,見再沒诏書傳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十二侍與我一同回京,但為防萬一,祖母又暗中将兩萬精兵化整為零,與我一同回京,就藏在西京郊外。”
“我回京之路,屢次遭到刺殺,其實不僅是母皇真想要了我的命,也是為了刺探我身邊是否還有其他安排,她要為祁良璟鋪路,自然要萬事算計,那三道連發的诏旨,就是要讓我生疑,要讓祖母生疑,從而做出可令薛家傾覆的錯事出來。”
祁良辰拳頭捶桌,當年京中之變,祁良璟背後突然露出來的世家助力,已經讓她對先皇徹底失望。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先帝為了給祁良璟鋪路,竟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當年你怎麼不說?”
她一直都以為,她一路遭遇的危險都是來自祁良璟。
明明都是她的女兒,她怎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祁良玉笑了笑,“我帶着甯欣一人歸京,她已經顧慮全消,又何必多惹是非。”
“隻是我沒料到,她會去的那麼突然,或者連她自己都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風寒,她會連那年冬天都熬不過去。”
祁良辰臉色冷漠,“也虧得她沒的熬過去,否則,你我姐妹早怕在黃泉路上走了幾遭了。”
祁良玉沉默。
祁良辰不知道的是,她說對了,若那日先帝不死,死的就會是她們。
隻是那份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絞殺暗令,被受過海林恩惠的宮侍先送到了她的手上。
“然後呢?”祁良辰再問,“後來你是如何出的京?”
“我記得北城守将不是祁良璟的人,你為何返京之後,第一個就拿他開的刀?”
這也是令她一直費解的事,雖她有意縱之,但祁良玉返京之後無差别的屠殺,的确讓當時的京城人人自危,就怕哪天那刀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就算她最後并沒有牽連無辜,但帝京的世家,哪家真能夠單擰出來的,都是打斷骨頭還連着筋的關系,表家,本家,或多或少都有死在她屠刀之下的,誰不恨她,誰不希望她死。
就她知道的,她離開的最先一年,京中派出去的刺殺她的就有七八批人,好長一段時間,她派出去找她的人,就成了專業的清理團隊,專門反殺那些想要殺了她的人。
後來京中見所有殺手都有去無回,這才漸漸歇下心思。
當然,這些她都不會告訴她。
過去的已經過去,她如今已經走向了自己的幸福,她隻願她能從此快樂。
祁良玉當然想不到她短短時間内,腦中就過了這麼多,隻告訴她,“北城守将本就是祁良璟的人,母皇能将其他三門守将都歸于她旗下,又怎會留下這一個漏網之魚。”
“那...”祁良辰臉色微變,“從諾就是因為知道了此事有詐,才會想着去北城門邊攔你,從而被許韻抓住的嗎?”
祁良玉看她,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
“你說吧。”祁良辰面色難看,“我也想知道,我的這位鳳後到底做了什麼。”
既然她提出來了,祁良玉也就不再隐瞞。
“當年,你我都以為祁良璟是沖着從諾去的,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從一開始,她讨好的對象就是安從言。”
“安家子可為後,從來也沒指定過,必須就是從諾。”
祁良辰有些坐不住,佝偻着腰身,瞬間像被人抽走了靈魂。
“所以,你想說,是他告訴從諾,北城守将有詐,然後讓從諾去赴的死局?”
“所以,的确是他害死了從諾?”
祁良玉并未吭聲。
良久,她才擡頭,“阿姐,好好跟他談談吧。”
“真相到底如何,怕隻有他一人清楚。”
朝中廢後之言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她所探聽到的是,安家從江州老宅接回來一個正當婚齡的公子,不管他們是不是要放棄安從言,但要将當年之事弄得明明白白,就必須要安從言自己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