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來全不費工夫。
周進也看到了窗戶邊的少年,未等他吩咐,安置完一樓賭徒的屬吏們,已經重新入内往二樓走去。
樓上的動靜倒是比一樓更大些,聽得屋内傳來茶盞碎裂和桌椅傾倒的聲響,費了一會兒功夫,五六個少年才被反手押了下來。
為首的少年發冠松了不少,頭發有些溜絲,想來是同屬吏打鬥所緻。他望向周進怒目圓瞪,“你居然敢這樣對我!你知道我爹是誰,知道我爹同誰交好嗎?”
周進來了金台縣這麼久,除了江稷,還沒見過誰人能和他叫闆的。
他冷哼一聲,“你倒是給我說說,你爹有多大能耐。”
說罷,周進朝屬吏遞了個眼神,屬吏會意,将少年人的手松了出來。
少年人用力甩了甩被屬吏壓着的手腕,眼裡透出不屑,“我爹可是這萬寶村一帶的裡正,我爹同知縣大人,那可是拜把子的交情。”
周進聽到他這樣回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在看什麼世所罕見的蠢貨。
末了,他頓了半晌道:“你家……真是……”
見來人絲毫不畏他家權勢,身後的兄弟們還在眼巴巴地看着,少年人覺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拿起桌上的鹹鹽炒豆就往周進身上一砸,“你笑些什麼,既知道我是誰,還不快些将人放了?”
頭一次見人如此自尋死路,喬元拿手遮眼,心下都有些不忍再看。
少年人砸了周進一下,還同身後的幾個小兄弟解釋,“你們莫怕,我爹同知縣大人關系好着呢,況且我同知縣大人同席吃過酒,怎會怕這些個當官的。”
他話甫一出口,下一瞬就被周進踹翻在地。
少年人哀嚎躺地的姿勢,和他那個蠢爹也是像了個十成十。
周進找了張椅子坐下,胸脯劇烈起伏着,他怎的從前未發覺,傅家是這樣不中用的人家。
站在後頭裡正同喬伯石,還有跟着來的其餘村人,也被周進突然的怒意吓了一跳,齊齊躲在後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喬元見狀,下蹲在地同少年人解釋道:“你可知坐上是誰?他便是我們金台縣知縣大人。”
傅鵬池面上汗涔涔,圓盤大的臉龐一下便漲成了豬肝色。
他哪裡知曉知縣大人長什麼樣子,他說同知縣同席吃飯,不過是知縣大人新來的第二年,邀了各處的裡正吃飯,那日席面上那麼多人,知縣被圍在最裡頭,他不過遠遠瞧一眼罷了。
喬元直起身來,看向後頭被屬吏壓着的幾個少年。
得到周進首肯後,她開口道:“你們村的黃闆出了問題,現下知縣大人查出幫兇就在你們中間,若有知道實情的,還是早些開口免受皮肉之苦的好。”
喬良繼不會無緣無故地往賭坊跑,一個少年,也不會同成年農人攪在一處。
最有可能的,便是同齡的小子們。
見傅鵬池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上頭坐的還是知縣大人,餘下的少年人你看我,我看你,各個臉上都如霜打的茄子般。
“我什麼都不知道,是他們做的,是他們做的!”蓦地,一個靠後些的瘦弱少年開口道。
傅鵬池顧不得痛起身罵道:“丁彥你在胡說些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做過!”
他爹同他交代過,黃闆這事兒絕不能認下。
丁彥面上劃過一道冷汗,眼睛不住亂瞟,頂着壓力道:“是,是傅鵬池幹的,就是他幹的。”
有人開口,事情就好辦了。
喬元将人從屬吏手裡解放出來,“你說仔細些。”
丁彥正要開口,傅鵬池又在一旁叫喊起來,“你再胡說我打斷你的狗腿。”
這回甚至輪到不周進動手,喬元指揮屬吏按住傅鵬池,找了一塊擦桌的麻布直接塞入他口中。
聒噪!
周進點了點頭,緊皺的面龐舒爽幾分。
這丫頭是個能辦事兒的。
見傅鵬池被制住,丁彥的膽子更大了些,他道:“禀大人,是傅鵬池騙了來送黃闆的喬良繼,激他上桌賭錢。待喬良繼輸光了錢财,便說若他能将看守魚膠的人引開,帶他看看魚膠,便能免去他今日輸的錢。”
喬元聞言,皺眉吐字道:“看守魚膠的人一走,你們就往裡頭摻水了?”
丁彥支吾道:“是。”
喬元問道:“有多久了?”
丁彥想了一下,道:“有小半月了。”
方才在空地上,周進沒有細聽那些農人說的話,現下一琢磨,這事兒不對啊。
“這水不是喬伯石摻的,是你們摻的?還摻了小半月?”
丁彥見知縣大人問話,擺手道:“大人,我……我就負責望風,水是他們幾個人摻的,真的不關我的事兒啊!”
周進無心同一個小兒掰扯,他将喬伯石叫到前頭來,“你為何應下說是你自己往魚膠裡摻的水。”
真相被揭穿,喬伯石知曉事情已經藏不住了,他跪在地上,垂眸流淚,“大人,小兒受騙擅離職守,連累石灣村同萬寶村,我自知此事罪無可恕,願替他承擔一切罪責,隻求大人看在他年幼的份上,饒了他罷。”
聞言,周進面色駭得吓人,指揮屬吏,“去,把傅德清給我帶到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