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文彬注視不斷嗡鳴的鐵鍬杆,心中暗道一句,脾氣真大。右手攥住把手向上一提,沒提動。
他眉峰輕佻一瞬,将手收回。悄聲躲在倉庫門框後向内張望。
九宸正蹲在貨架前,背對着他低頭做着什麼。少年前方的整面牆壁鑲嵌了三個木質貨架。
每個貨架的頂端都用鍊條懸挂着一塊深棕色金屬牌匾,從右向左标注水生動物食料,肉食動物食料,草食動物食料。
貨架上規整碼一排排的紙皮箱。箱面正中央細緻标注了該箱内裝着哪種動物的口糧,右下角還貼有一張配料方。
松文彬在總庫看到這些箱子時,本以為是星際時代某種高科技打包技術,能安全将水生動物所食的活餌,肉食動物的鮮肉魚類,草食動物的蔬菜都壓縮在紙箱内,便于運輸。
如今看來是他想錯了,倉庫内根本就沒有豢養活餌的水池,以及儲存鮮肉的冷藏櫃。
“怎麼還不走?想躺着出去?”
松文彬忽覺有風襲來,還沒等反應喉間就貼上來個冰冷尖銳的生鐵制品。
視線壓低一瞧,原來是修理假山石的開刃锉刀,淩空而至。
他望向雙手抱胸滿目不耐煩的少年,輕聲勸道:“這麼抵觸新同事不好,多個人多份力。正午了,我和你一起去投喂異獸,我早點熟悉園内業務,你也會輕松許多。”
指尖試探地推向锉刀,剛向旁側推開一點兒,那锉刀就唰地一下閃回,差點就劃破皮膚。
他隻得嘴角機械彎了下,直挺挺站在那。
“喂食?”九宸吐出這兩個字後就不在說話,眸光陰森地盯着他。
時間滞澀蹭過,松文彬真心體會到什麼是度秒如年。
倏然,九宸哂笑了下,锉刀接到指令調轉方向回到左牆工具袋中,發出“叮當”一聲脆響。
“我勸你最好别動什麼歪心思。”九宸冷聲警告。
“怎麼會?雖不知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但我向你保證,我是真心實意地想當個好鏟屎官。”松文彬擡起右手做發誓狀。
“裝車。”
松文彬看着九宸轉身走向右牆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九宸在暗棕色木牆前站定,右手覆在一塊微微凸起的木樁上方用力按下,棕色水波紋以其手掌為中心向周圍蕩漾,瞬間牆面化為虛無。
園區專項作業車、灑水車、垃圾清運車等一衆工作車躍入眼簾。不過,這些車已被灰色的塵埃覆蓋到完全看不出原色,車胎幹癟,車漆翹起魚鱗般的片片斑駁。
一股濃重的潮濕腐朽的灰塵味侵入他的鼻腔,昏黃的燈光勉強透過毯灰裹滿的燈罩,映照出這一屋子的落寞與荒涼。
“推着。”
九宸話音剛落,他小腿就被什麼撞了下,一低頭就看見個藍星到處可見的運貨小拖車,不由得眼皮狂跳。
他很确定,九宸在搞他。
這小推車橫欄把手上的灰都能畫畫了,怎麼可能是常用的運糧工具。
“宸兄,我是不是在哪裡得罪了你?如果是的話,你跟我說,我給你道歉。”松文彬誠懇發問。
“你猜。”
猜?松文彬頭疼,他昨夜第一天穿到星際,哪裡有時間得罪這個小美人?
既然問不出什麼來,且又打不過,還得想轍留在這兒。擺在他面前的,也隻有乖乖幹活這一條路了。
他從角落小貨架上找到塊抹布,将拖車把手上的灰塵擦掉,剛想将車拉到糧食倉時,腰就被什麼東西撞了下。
“诶呦。”
“w......ang......”
“你怎麼在這?”憨憨男童音和清爽青年音重疊在一起。
“我是新來的飼養員,當然在這裡。”
“飼養員?”鳴蛇震驚,不可思議地望向九宸,“w......”王字還沒說出來,它就聽到王的神識傳音。
“讓大家散開,在東西南北四個角的山頭上等着,按老計劃行事。通知下去,在這人類面前叫我宸哥。”
松文彬見堵在身前的巨蟒,身體越來越僵直。
正想問它有什麼事時,就見它回頭深深的,同情的,甚至有些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後,快速爬走了。
搞得他一頭霧水,那一人一獸對視間打了什麼啞謎嗎?
然後,他聽見倉庫外傳來各種“啪嗒”“踏踏”“窸窸窣窣”極速離開的聲音。看看手中的拖車,恍然間意識到神獸們根本就不用出門去喂食。
它們曾經是軍獸,在軍隊嚴格的制度中,吃飯時間是要統一去飯堂的。
而這裡,食料倉庫,就是九宸給它們規定的飯堂。
不過鳴蛇為什麼那樣看他?還有它說的“嗚昂”是什麼意思?
口頭禅?小獸撒嬌?
“磨蹭什麼呢?”
松文彬微笑着轉身走在前頭,狀似不經意地說:“突然想起,我還沒自我介紹一下,實在是有些失禮。鄙人姓松,名文彬。不知九宸是宸兄全名嗎?”
嗚昂,那不就是拼音中的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