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猶豫了下,小聲道,“老爺,兒子既有上進心,你便教一教他?”
“就你如今這個連捐官都沒搞明白的樣兒,讓去你當官不是助你上進,是送你去死!”賈赦冷笑,“不僅如此,還可能是送你去拉着我們全家一起死!”
賈琏渾身顫了一下,霍然擡頭,“老爺何以如此看低兒子?不說如何上進,兒子隻要兢兢業業為官,怎就會淪落到去死?更甚至……”
吞下那句拉着全家去死,賈琏不服氣地看着賈赦。
“真是可笑!”賈赦搖頭樂出了聲,斜着眼看賈琏,“古往今來,那麼多被冤死的名臣良将你沒聽說過?他們沒有兢兢業業當差辦事?”
既是名臣良将,盡忠職守又有哪個做的不到位?但他們都被冤死了。賈琏咬咬嘴唇,反駁不了,卻也不甘心就此放棄,隻拿着一雙執着的眼睛凝視賈赦。
賈赦見狀,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才道,“如你太太所說,你既頗有上進之心,我便給你一個機會。”
“求老爺教我!”賈琏大喜過望,再次叩頭。
“我是個懶人,擔着官位也不過挂了個名,如何為官我教不了你。”賈赦道。
賈琏擡起頭,聽得更認真。
賈赦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私心給你尋了一位先生,但你能不能入他的眼,他又願意教你幾分,全都隻能靠你們夫婦自己。”
賈琏心念一轉,立時反應過來,“老爺說的是林姑父!”
“你倒是有幾分小聰明。”賈赦贊許地看他一眼,“你林姑父是正正經經考出來的一甲探花,為官多年,便是幾次守孝,他的官職也是一步一步往上升。哪怕他看不上你,若能随手指點你隻言片語,也足夠你受用了。”
“兒子明白了。”賈琏恭敬地叩頭。
賈赦又道,“你有幾分小聰明,但是你姑父是真正的聰明人,切忌不要在他面前自作聰明。”
賈琏若有所思地轉了轉眼珠。
“還有,你如今的樣兒連我也看不上,更别提你姑父了。此次出行路上,所有沒聽過的沒見過的,先不要問,要記得多聽多看,有什麼不懂的,若得了你姑父允準,再拿去問他。”
“兒子定然謹記。”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賈赦冰冷的眼神從賈琏夫妻身上掃過,“你們回去就各買一本我朝律例,一條一條看清了記牢了。”
“若是膽敢仗着身份違法犯忌,我便親自抓着你們到衙門大義滅親,省得讓你們害死我這一家子!”
違法放貸、插手地方官司、使人告自己丈夫孝期停妻再娶,賈赦看那書冊時都不由得不震驚于王熙鳳的嚣張狂妄。
難怪那書冊中會有賈政複世職,他賈赦有這樣的兒媳婦,不丢了官位他都覺得沒天理!
賈琏夫婦被賈赦突然的變臉唬了一大跳,回過神來齊齊叩首,賈琏答,“老爺放心!兒子回頭就将律例買回來,同鳳兒一五一十記清楚!往後定然一一照章行事,絕不違法犯忌!”
“你這樣說了,我便暫且信了,但若是你們往後行差踏錯被查辦,别怪我言之不預。”賈赦繼續冷着臉警告。
賈琏夫妻心口又是一跳,再次齊齊叩首,“兒子/兒媳絕不敢忘!”
“你們起來吧,略坐一坐緩一緩膝蓋,就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賈赦這才緩了臉色,囑咐道,“第一次出遠門,你們二嬸有安排,也多問問老人的意見。隻别想着多舒服,多記着學點東西。”
“兒子/兒媳記住了。”賈琏夫妻再次叩首,方才起身回座。
一時四人靜坐吃茶,待膝蓋的不适略略緩解,王熙鳳便向賈琏使眼色。
去林家向林姑父求教,回來賈琏就可能做官,那她不就是官夫人了?因着這個想頭,王熙鳳心裡猶如貓抓一般,迫不及待就想回去做準備。
賈琏也有幾分迫切,但方才靜默之時将今日之事回想了一遍,自覺有了些許領悟,便向賈赦道,“老爺,兒子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請教。”
“何事?”賈赦慢悠悠地問。
“正是方才你為兒子推掉的差事。”賈琏答道。
“本就是你惹出來的事,你還不明?!”賈赦沒好氣道。
賈琏疑惑地指着自己鼻尖,“我?”
“你當生兒子是摘果子嗎?伸手就能得?!”賈赦又橫他一眼,憤憤道,“就連伸手摘果子,也還有那些隻開花不結果的樹!”
“還敢跟老太太說絕不讓她失望,要是你媳婦去了這趟回來沒懷孕,你莫非要買個孩子塞她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