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容訴雲又恢複平常模樣。
容枕山果然給容訴雲請了一尊菩薩,哪怕當今百姓信仰神佛,容訴雲也是不信的,菩薩保佑不了他,也去趕不了他心裡的這個邪祟,甚至噩夢也攀附而來。
不過說起這個邪祟——
還是這番吵鬧。
早飯容訴雲正常吃的很少,容枕山想給容訴雲舀湯,他擺着手推了。邪祟吃的正香,立刻就不高興:“寶兒你這是要辟谷麼?”
容訴雲用帕子擦拭嘴角的并不存在的食物渣子,等着用茶。
顧牧青還在絮聒:“寶兒,你又不理我了!”
大哥還在,容訴雲沒出聲說話。
但容訴雲心裡兀自點點頭,想來這邪祟還挺有自知之明。
顧牧青豈會輕易放過他。
想起什麼,顧牧青突然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寶兒,一定是有外人在,你才不好意思和我說話……”
容訴雲眉頭挑了跳。
不,就算沒有外人,我也不想和你說話。
隻是不知顧牧青找到了什麼,突然很高興地道:“我就說系統有法子能和宿主溝通吧!寶兒,如果你想和我說話,你就在心裡把那句話認真默念一遍,這樣的話我就能接收到了。”
這是顧牧青第二次提到系統了,究竟是何種神魔之物。
容訴雲眼眸微微眯起,心湖卻泛起淺淺漣漪。
[當真?]
“對對對!寶兒,就是這樣!你看你剛剛說的這兩個字我就聽見了!寶兒能再跟我聊聊天嗎?我無聊的都快發黴了……”
不,我并不想和你聊天。
甚至剛剛偷偷在心裡真的默念了一句話,容訴雲現在已經隐隐約約開始感到後悔。
自從這個邪祟給他送了一份西南地區的地圖,他就不似之前那般排斥,但總歸還是想要回避他。
可這個邪祟像是徹底打開了話匣子,言語比之前還密還細。
“寶,我想吃管家爺爺剛端上來的那個肉圓子!紅彤彤的,我看還淋着一層熱油,看着就好香哦。不用多,兩個就可以了,謝謝寶兒~”
容訴雲壓根不打算提筷子。
[不可。]
“……那一個可以嘛?”
“……”
看他不說話,顧牧青繼續道:“寶兒,你知道的,我這種無家無親的孤寡系統是天下最可憐的存在了。”
容訴雲頓了頓,管家已經給他送上了熱茶。
而他神色如常。
[你……沒有家眷?]
“沒有啊。”顧牧青回應的理所應當。
他很理直氣壯,自覺自己沒說謊話。反正這個破爛世界就隻有他一個人,哦,不,他現在隻是一個系統了,自然沒有别的家人。
顧牧青的語氣有些可憐:“寶兒,沒有見到你之前,我真的覺得整個世界對我都是不公平的,好像所有的壞事都會發生在我身上,而我沒有任何家人朋友,孤獨無助,每天還要忙着很多事情,連覺都睡不好……”
難怪他那麼喜歡睡覺。
隻是這話說得太可憐,無助又失落。
容訴雲無意識的捏緊了茶杯。
顧牧青說着抹抹眼淚,悲觀情緒洋溢在容訴雲的心湖:“作為一個系統,我好像總是被别的系統欺負,他們壓迫我,讓我每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現在好不容易遇到寶兒了,寶兒,你真的是一個溫柔善良又聰明的宿主!被他們看到一定都會搶你去,而且……我好害怕寶兒你不喜歡我……”
容訴雲咬咬唇角。
其實他不擅長寬慰别人,也沒有人這麼張揚而且大膽的在他面前賣慘,被顧牧青的情緒籠罩,容訴雲忍不住眉梢皺起,清潤的眉頭仿佛纖細竹葉,溢滿愁緒。
他讨厭顧牧青嗎?其實并不是,隻是顧牧青來的太突然,讓他不知所措。甚至到現在為止,他連顧牧青是個什麼東西都沒弄清楚。
這讓素來想要掌控一切的容訴雲有些挫敗。
但厭惡的情緒,應當是沒有的,隻是他嫌他吵。
容訴雲薄唇輕啟,剛想說——
[我沒有不喜……]
“所以寶兒我能吃一塊管家爺爺送上來的獅子頭嗎?”
心湖中,顧牧青的悲傷瞬間消失不見,他似乎眨巴着眼睛。
很閃亮。
[……]
“咦?寶兒?寶兒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容訴雲忍不住想把這杯子給摔爛了,直到他狠狠夾了塊獅子頭,張口咬了小半口,這股煩人的聲線才慢慢消失。等等他吃完,重新用毛巾擦了嘴,他一口喝進杯盞裡的茶汁,緊緊攥着空杯子,杯盞上紋路被他揉了又揉,最後他的重重砸在了紅木飯桌上。
所以剛剛他是被顧牧青戲弄了吧!
稍稍縱容了顧牧青些,他就蹬鼻子上臉。
吃了一塊還要下一塊。
直到容訴雲端起茶盞,準備用苦茶的時候,他才安分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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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訴雲不搭理他,到了午後他連午覺都沒睡,這個邪祟困的說不清話,轉頭就沒聲了。
世界終于安靜了。
容訴雲放下紙筆,去了前院,當下數不盡數的各種農具和種子堆滿了他的庭院,平時隻擺弄書本的小公子突然變成鄉裡的農家小子,管家和容枕山狠狠的震驚了。
因為小公子近乎花光了他的所有錢财,全部用來購買當年種出來的糧食。
管家沒忍住:“小公子,我們府上的糧食是夠吃的。”
不僅夠吃,底下所有農莊每年盛上來的糧食也堆積如山,甚至容家手裡還握着大盛四大糧莊的鑰匙,誰都能缺糧,唯獨他們府上不會缺。
而容訴雲還在四處找錢。
大哥尚在世,庫房鑰匙自然還在大哥手中,容訴雲想了想,晚上吃飯的時候找大哥要了鑰匙。
容枕山一向有求必應。
容枕山當即就給他:“隻要庫房的鑰匙夠嗎?這樣吧,我把咱們糧莊的鑰匙也給你,你若有什麼不懂就去問掌櫃的。”
“謝謝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