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臉紅不知是因被說中心溝渠而紅,還是話語正中心事憤然而臉紅。
他從未見過如此咄咄逼人的封九池,“你休要胡言!”
這句話讓阮南蘅動作大了些,盤在腦後的墨發甩開垂了下來,水氣蒸蘊而上,身上的白衫緊着薄色肌肉,活像是一隻落了水炸毛的貓。
封九池渾身氣息張力十足,“我哪一句是胡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不過就是擔心我出去說了你今日有失之語,換來一頓責罰。”
“現在軟的不行,要來硬的?是你的行事風格,怎麼個硬法倒是說來聽聽,看我是否有心情配合你表演?”
一頓操作下來,簡直颠覆了他對封九池的認知。
對方的激動,一反常态,皆來源于自己方才摸的那一下?
阮南蘅閃爍過一抹囧色,不屑道:“師兄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還不至于有資格讓我去花心思琢磨,此般惱怒作态,頗有癫狂之症的意思,怕是不能在衆多弟子中起好帶頭作用。”
等話說完,他已經退到了另一側的靠邊,封九池臉色稍有好轉,不再逼近,腳下偏偏踩住了什麼。
刀片一類的東西,腳底已經割傷了,有股鐵鏽的味道混入泉水裡,泉水隻到他的腰腹,于是就屏息彎腰拾了起來。
見人久久沒有起身,阮南蘅想着水底兩人的風光,怒斥道:“你在做什麼!”
封九池起身了,撈出來的正是某人的本命劍。‘抱香劍’。
阮南蘅松了一口氣,應當是自己方才的劈下一道劍氣後下意識的松手落入水中了。
他一把奪了過來,“多謝。”聲調倒是聽不出一絲感謝之意。
而對方的走神非是因為這把劍,是他潛進水底後,看見這瀑布後邊有一個山洞?
再聯想起水花濺起前,看見的朦胧身影,正是準備下潛的動作,讓他的目光落定在傾洩下的瀑布後面。
阮南蘅霎地變了神态舉止,顧不得剛才的陰陽怪氣,順着對方目光打量過去,隐約覺得要壞事了。
“你在藏什麼。”說着,他走了過去。
眼見對方愈來愈近,阮南蘅才真切體會到冷泉中的凍骨寒意。
“沒什麼,你站住,休要放肆!”
封九池一掌握住躲閃的人,掰過對方藏匿起來的左手,白衫寬袖中的東西一下就落在了水中,是一個瓷瓶。
他從水中撈起瓷瓶,打開一看,裡面不是液體,反而放了幾根不合時宜的細針,表面是普通的白瓷,瓷瓶内壁與防侵蝕的法器内壁倒是一模一樣。
封九池:“你又有什麼心思?”
阮南蘅一把搶過,祈禱着對方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眼珠子一轉,半真半假的胡扯道:“你知道我生性惡毒。”
“特此想要煉制幾枚金針法器,好用這下三濫的手段謀算别人,故此借着冷泉的靈力滋養一下,有何不對。”
封九池:“你要在宗門大比上用?”
他倒是還沒有忘記水底瞧見的洞府,瀑布水流太大看不見,水底卻是能看個一清二楚。
沒有等來對方的回答,也不想等,而是朝洞府而去。
剛才嚷着讓人不要靠近的阮南蘅又拉住了他,不讓對方走了,封九池甩開了手肘上的禁锢。
直奔水底的洞口,阮南蘅見狀立馬追了過去,水中因為兩人的動靜,撲騰起來好大一陣水花。
封九池下潛入了水底洞府,身後的人緊随其後。
此處極為隐蔽,還被人專門做了一個局,瀑布流下來打在水面的水花和瀑布後的石壁讓此處看起來跟普通石壁混入一體。
是個障眼法。
封九池的修為是築基期後期,一眼就破了這不入流的障眼法,想來必定是阮南蘅布置的了。
進入洞府,這裡地勢較低,灌進來的水沒有把地方淹沒,它們随着洞口的一處壕溝彙入深不見底的地方。
石壁上倒是濕漉漉的,雜草叢生,要往前走,一人已經舉止抱香劍擋在身前。
對方此舉,封九池更覺不妥。
“讓開。”
冷凝着的臉和令人生寒的兩個字并沒有使阮南蘅退縮。
他一手氣勢洶洶的舉着劍,另一隻手緊繃成拳頭的背在身後,不知不覺已是滿手冷汗,跟個篩糠一般亂顫起來。
“讓開!”
封九池重複了兩個字,常言道事不過三,他沒有說第三次的打算,語氣也從第一次的冷淡變得愠聲,不容置疑。
阮南蘅心中暗自運算,裡頭的東西兩年多沒有喂過了,定不能貿然放出,不然怕是自己也得連同一起被吸幹。
可我築基前期的修為想要勝他談何容易,殺其滅口更是癡人做夢。
一時情急下,眼眶居然湧出了淚意,唇瓣翕動,話語帶了哭腔,“夠了!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待我!”
“師兄,算我求你,你放過我吧,我以後定然不會在與你作對。”兩句話充滿隐忍,略顯嘶啞。
封九池:“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阮南蘅的情緒這時候好像找到了一個宣洩口子,越來越大,隐約的音調摻雜着一絲咆哮,“難道不是嗎!”
“以後你依舊是門中的天驕之子,師妹想要什麼我都給她什麼,我不争了,我什麼都不争了!”
哭喊過後的聲音含了些蠱惑說道:“日後師兄你坐上掌門之位,我為你保駕護航,做你的左膀右臂可好,師兄,别再往前走了。”
阮南蘅邊說便想着,這樣興許能将其先迷惑住,畢竟那掌門之位可是赤裸裸的誘惑,把他穩住,其他的日後再做打算。
豈料,封九池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手中一道劍氣橫斬,直接将人打在石壁上。
才說道,“你心術不正,臆想太多。”就向洞内深處走去。
阮南蘅沒有防備,被劍氣釘在石壁後,緩緩的沿着石壁跌坐下來,強忍着腰腹那處蝕骨鑽心的痛,把抱香劍插進地下,支撐着他站起來。
不等對方走幾步,他拔出抱香,手腕挽了一個劍花,一劍斬去。
封九池側身躲開,劍氣隻斬下了幾絲發尾,他眼底鍍上一層冷意,“你在這洞内,究竟藏了什麼”。
阮南蘅不在回話,對方不是築基大圓滿,同為築基期,那我便搏上一搏。
他身形如電,左腳順着牆壁一蹬,身子輕輕一縱,手持長劍幾個翻轉間朝前方刺去。
就在要觸及對方時,意念一動,眨眼之間就掠影消失不見了。
倏地,他出現在封九池背後,一劍斬下。
可對方早就料到,一柄長劍反手橫立在背後,擋了豎斬下來的劍刃,兩柄長劍呈現出一個十字模樣。
劍刃相撞,發出尖鳴的刺耳聲,一斬之後,頃刻間阮南蘅又消失,随即出現在封九池的左上方。
一道淩厲的劍氣大有斬斷山河之勢,劈了過來。
對方早在方才那一劍中借力轉了身位,面對正面的攻擊,他毫不留情的讓灌輸靈力進長劍之中。
不但擋下了劍氣,餘下的劍意還令阮南蘅節節敗退。
阮南蘅亦是沒有想到,對方的劍意已經純粹到此等地步。
我……定是,勝不了他了。
一口腥甜湧入口中,決不能讓那人看出自己虛弱之态,他強迫自己把一嘴的血氣咽了下去。
撐着牆沿站了起來,眸光斂了起來,垂眸後,他道:“師兄,并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我領你去看。”
說完他一步一跌的想要拽着封九池的衣袖,猛的反應過來,對方除了腰腹圍着的一圈浴巾,上半身未着衣裳
他攥着對方腰腹的浴巾角,“師兄,你瞧見後莫要再如此對我,憐惜憐惜我吧。”
“寒牢好冷的。”
封九池擰出個八字眉,似是不懂對方憐惜之意,阮南蘅說完那話後則是自顧自的走在前面領路了。
封九池思索一瞬,這洞府岔口諸多,此人不會輕易轉性,還是小心為上。
從芥子空間取出一劍深藍色法衣穿上後跟了上去,說出心中疑惑,“這裡怎會有山洞。”
阮南蘅如實回答:“我也不知道。”
“我曾經也是誤入了此處,就想着養些小東西,陪陪我。”
他駐足在一個較窄的洞口前,等着身後人跟上去,封九池隐隐約約能瞧見洞裡面的籠子邊框。
洞口的人半邊臉都藏在陰影之中,臉上的陰恻恻的情緒肉眼完全看不見,語氣如常的問:“師兄,你會将此事禀告給諸峰長老還有父親嗎?”
封九池:“你若是未做什麼虧心事,自不該怕我禀明。”
阮南蘅自然的拉起封九池的衣袖,兩人都彎腰入了洞口,笑着說:“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端正嚴明。”
洞中的籠子很大,是挨着牆壁靠放的裡面什麼也沒有,隻有三面是寒鐵,剩下的就是那面牆壁,牆壁腳下有無數洞口。
地面和牆角的洞口參差不齊,有的有一個人腦袋那樣大,有的小得像老鼠洞。
阮南蘅抓住鐵門的手握了握,舉着一根手指在嘴前噓了一聲,封九池看不見他的頸後已經布滿汗珠。
“輕聲些,别把他們吵醒了。”
他打開鐵門,動作甚至提的上是蹑手蹑腳,裡面是看不見底的黑。
看見封九池徘徊在原地,隻能死死的握住鐵門來掩飾内心的緊張,先是邁進一步。
随後壓了壓聲音,生怕露出一絲顫抖,啞聲道,:“師兄,你過來瞧個清楚吧。”
封九池聽聞,挑了挑眉,走到鐵栅門邊,“裡面是什麼。”
阮南蘅指了指裡面,“師兄且看。”
就在分神的這一刻,一股推力從背後把人推進籠子裡,鐵門“啷當”一聲被鎖了起來。
“師兄,你就在裡面瞧個清楚,他們很久沒有喂養了,你替師弟我好生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