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戶,紀九初看見那道稍顯模糊的身影,此時正握着長長的掃帚,一下又一下清掃着厚重的積雪,有陽光落在他的肩頭,暈開一層淡金色光芒。
紀九初忽然就想,他應該活着,他不想死。
上輩子死在手術台上,他确實無能為力,這輩子明明還有希望,若是繼續這般順其自然,豈不白活了兩世。
最後一枚回春丹已經沒了,凡人普通的藥物于他而言,并無太大作用,修煉确實可以強健身體,但靈石同樣早就消耗完,依靠自己錘煉天地自然靈氣,修煉速度微乎其微。
他想活着,似乎就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思忖間,“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容戟見他醒來,匆忙快步走了過來:“阿九,你醒了!”
紀九初回神,輕輕“嗯”了一聲,兩天未開口的喉嚨格外幹澀,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喉結随之上下滾動。
“餓了吧,我煮了粥。”容戟想到什麼,又迅速轉身走出屋子,很快就重新端着一碗白米粥回來,順勢坐在床邊,似乎是準備親自喂他一樣。
紀九初輕笑,伸出手:“我自己能行。”
容戟微頓,将手裡的碗遞給他。
在床上昏迷了兩天兩夜,紀九初的确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他倒也不矯情,很快就将一碗粥喝了個幹淨。
雖寡淡無味,但勝在管飽。
繼續在床上修養了幾日,紀九初總算是完全恢複過來。
仔細算算日子,距離新的一年隻剩下最後三天,紀九初一大早就見容戟坐在門前,腳下放着一堆劈好的竹簽、竹片等,隻見他抽出幾根竹片,轉而東扭幾圈西扭幾圈,一個燈籠底座就呈現出來。
“紮燈籠?”紀九初搬個凳子,饒有興趣的坐過去。紮燈籠其實是紀爹的手藝,不得不感慨一句,紀九初這個親兒子都沒學會,倒是被容戟輕松繼承下來。
容戟點點頭,頭也沒擡繼續手上動作:“今年我想多紮幾個,把我們兩家門前門,還有院子後都挂上。”
紀九初說好,伸手撈起一個骨架已經編織好的燈籠,又拿起沾了漿糊的小刷子,問道:“是不是把這些紅紙糊上面就行?”
編織骨架他不行,糊紙還是沒問題。
“是。”容戟應着。
紀九初得了回答,手上開始動作,又問他:“今年怎麼突然想着挂這麼多?”
往年紀爹還在時,也就僅僅隻紮上五六個就夠了,而容戟這架勢,看着怎麼也是十個燈籠起步。
聞言,一旁編織燈籠骨架的手不由一頓,容戟默了默,才若無其事繼續動作,回答道:“多挂幾個喜慶。”末了,他忽然又道:“阿九,明年我們一起去修者宗門,拜師學藝如何?”
聽了這話,糊紙的紀九初蓦然擡眸,盯着面前的容戟。
其實大病初愈後,他就決定要走上真正的修煉一途,當然紀九初不會放棄容戟,所以他原本是打算等過完新年,再和容戟聊聊這個。
不曾想,對方竟是先他一步開口。
紀九初很快回神,神色認真的出聲:“想好了嗎?離開這裡,我們或許就再也沒了退路。”
“嗯。”容戟終于擡眸,撞上他的視線,給出肯定的回答。
他忽然明白,為何容戟會要在今年挂這麼多燈籠,畢竟一旦真正踏上修煉一途,這個小山村,恐怕自此隻會存在于他們的回憶中。
這将是他們在家裡的最後一個新年。
·
在兩人的齊心協力下,十幾個紅燈籠很快就做好了,每個都圓滾滾的被糊上紅紙,看起來喜慶極了。
新年的前一天,紀九初看着容戟小心翼翼的将每一個紅燈籠都挂上,本來單調的兩間茅草屋,瞬間變得格外亮眼。
夜幕降臨,望着每一個紅燈籠中跳動的燭光,紀九初不由脫口而出道:“十三你看,挂這麼多燈籠果然顯得既喜慶又好看。”
容戟擡眸,眼底倒影出他的身影,本能應着:“好看。”
由于晚上需要守歲的緣故,翌日早上兩人醒的都很晚,紀九初睜開眸子,兀自側身靜靜的盯着身旁容戟,頓了頓才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帥氣的臉。
“……怎麼了?”容戟似乎還很困,伸手抓住他作亂的手。
紀九初任由他抓着,眼底染上笑意。
“新年快樂,容十三。”他說。
容戟穆地睜開眼,回他:“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