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說過,會相信我。’
此話一出,艾忒爾的手指瞬間脫力,他感到自己的臉部肌肉在水下抽搐,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卡納斯用他自己說出的話噎住了。
‘……我會把格拉默之劍帶回來。’
艾忒爾深深地望了卡納斯一眼,然後向水底潛了下去,重新握緊門扉的把手,扭動着——
卡納斯用匕首割斷了鮮紅的圍巾,一雙湛藍的眼睛掃視着面前蠢蠢欲動的石中妖精。
他撥開水波,在河床上站定,将艾忒爾與門掩在身後。
門扉打開的異彩在他的身後乍起,勁風沖天而起,使得暗河霎時斷流。
風與水無法動搖卡納斯的腳步,卡納斯正在守護着他心愛的寶物。
他張狂地笑着。
“放馬過來吧,嗯哼,所謂的妖精?”
*
黑色,靜寂的黑色,不同于地獄中黏膩而潮濕的黑暗,而是另一種黑暗。
像是虛無,像是空洞。
沒有上與下的區别,沒有前與後的差異,也沒有左與右的不同。
艾忒爾就行走在這一片阒然的黑暗之中,披散着的烏發幾乎與這一片黑色融為一體。
他沒有看見任何的光亮,暈着光的氣泡在他進入門中的那一刻起就砰地破裂,運轉着的魔法同時陷入阻滞,似乎這一片地方不允許使用任何的魔法與力量。
但是,艾忒爾能感受到左肩上的傷痛兀地停歇,斷裂的血管競相鍊接,綻開的肌肉重新聯結,割穿的皮膚迅速愈合。
他伸出手,張合着自己的左掌,确定了身體恢複如初,擡眸望去,仍舊是成片的昏沉黑色。
艾忒爾又垂眸,看見瑩潤的光自他的皮膚表層透出。
“艾忒爾——”
突然,虛空之劍,有一道空明的聲音驟然奏響。從左面、從右面,從前面從後面從遠處從近處奏響。
“是,我就是艾忒爾。”
“此處,就是你想要抵達的大地的核心。”
“是,大地的核心有一把劍,名為格拉默,我希望取得它。”
艾忒爾聽到的聲音是擁有着意識與智慧的生命,而艾忒爾愈合如初的左肩代表着發出聲音的生命對他沒有惡意。
至少,現在暫時沒有惡意。
“隻有地上的王,才配擁有地心的劍。”
“地上沒有王。”艾忒爾陳述着陸地的事實。
虛空中的聲音久久不語,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艾忒爾才聽見一聲輕笑。
“王劍的試煉已經開始。”
聲音浮浮沉沉,四散開來。
“祝你好運,勇敢的冒險者。”
當杳然的聲音終于落下的時候,濃烈的火霍然自一個小點爆開,緊接着動如雷霆,劈天蓋地地燒光所有的黑暗。
艾忒爾下意識地擡臂擋住驟亮的光明,他能感覺到一陣聚光閃徹,火焰穿透他的身軀,沒對他造成半點的傷害。
當他挪開手臂,看見的不再是空幻的黑。
而是熾烈的火山,滾燙的岩漿漫延,噴濺出流動的鎏金。
向遠眺望,視野裡滿是此起彼伏的火山,漫山遍野的岩漿延展,映得天空一片金紅。
艾忒爾站在唯一的高地之上,汗水順着他的下颔滑落。
“滴——答。”
威勒伸手,接住自天邊滴落的一點水,“诶,下雨了?”
“不是雨。”雷米諾位于威勒的身側,他握緊了長劍的劍柄,任由劍柄上雕刻着的紋路與鑲嵌的寶石膈在手心,他站在新多隆城高大的城牆之上,滿是警惕的雙眼無比緊張地注視着天空的烏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新多隆城周邊的天空中就多出了連片低沉沉的厚重黑雲,厚重得就要砸落到地上,但是,那片黑雲卻在新多隆的城邦外沿止步。
光束較日光更為璀璨,從信仰水晶高台處上升,可是,本應擊穿雲端的光束在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時突兀停歇,像是花苞綻放一般極廣闊地擴展開來,又像是噴泉蓬蓬,将城邦籠罩在灰白色的光輝之下。
“威勒先生。”雷米諾壓下音量,“能拜托你将老人和小孩安置在室内嗎。”
威勒一愣,“可、可是。”
他撓了撓臉,尚未意識到雷米諾的如臨大敵,“這裡沒有室内。”
“烏——”
“烏——”
雄渾而低沉的号角聲自天陲震響,回蕩在天地之間,沉厚的雲裂開縫隙,潔白的羽翼垂落雲端,聖潔的天使在雲上列隊。
在遙遠的地平線處,巨騎士的影子隐隐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