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納斯頓了頓,試探性地出聲,“嗯……抱歉?”
“我會幫你止血的。”艾忒爾說,他一邊說着,一邊揪住了卡納斯左肩傷口附近的衣服布料,撕拉地一聲将其扯開,突如其來的冷風灌進去激得卡納斯抖了一抖,然後。
然後,艾忒爾看着那道傷口,可以看出傷口因為時間的流逝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血痂,但是它還在流血。
秋天的氣溫雖然說不上寒冷刺骨,但暴露在外的傷口在遇到冷風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會引起一陣涼意。
卡納斯又抖了抖,眼睜睜地看着艾忒爾撕下一片幹淨的衣角徑直地往傷口上按,獨屬于多隆囚犯粗糙的衣服的布料已經觸碰到翻開的嫩肉,辛辣的疼痛感霎時傳到四肢百骸。
“不不不。”他下意識地往後退,躲開艾忒爾慘無人道的止血手法,卻忽略了自己靠着的樹幹并不算粗壯,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本就蒼白的面色更加蒼白,呼出的氣音仿佛都在打着顫。
艾忒爾低頭看了看卡納斯,又轉頭看了看自己手上幹淨的布料,無辜地歪頭,“怎麼了。”
卡納斯幾次張口,都被喉嚨裡湧出的苦悶呻吟壓了下去,他喘了很久的氣,才說,“我想,我需要一點水來清洗它,而且……我感覺到裡面有幾根木刺。”
聞言,艾忒爾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布料,蹲下身,默默地用魔法召喚出溫順的水 流,糊到卡納斯的傷口處,水流滾動間,順便将深紮在傷口裡的木刺帶出,同時用另外一股水流把布料洗幹淨,最後才包紮上卡納斯的傷口。
木刺抽出的時候,卡納斯才舒了一口氣,“謝謝你,隻不過……”
他想了好久,終于忍不住說,睜着的一雙眼睛裡充滿了體貼,“你是不是不會處理傷口?我可以試着教你。”
“……我不是,我沒有。”
艾忒爾把沖洗完傷口的水澆到土地上,掩下了一點連本人都沒有發現的心虛。
他想起了那張躺在二十一世紀他宿舍抽屜裡的、按照現在時間線還沒有誕生的成績單,即使作為首都魔法學院的首席,但就算是艾忒爾,也必定會有短闆。
近戰實操課和醫療魔法課絕對是艾忒爾分數最糟糕的兩門專業課,二十一世紀的高科技産物治療儀會解決一切病痛問題。所以艾忒爾醫療魔法課的結課成績是80分,在平時成績占比五五開的計算方法中,艾忒爾可以說自己的平時成績絕對是滿點,而剩下的30分……是他在期末考卷面上可以獲得的同情分。
但艾忒爾光明正大地注視卡納斯的藍眼睛,說得幹脆利落,說得理直氣壯,“你不用教我。”
反正他也沒有受過需要處理的重傷,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将來也不會有。
卡納斯定定地看着艾忒爾,終于瞥見藏在那光明正大背後的、就連本人都未曾察覺的心虛,他體貼周到地不再追問。
但他還坐在地上,無意間摸到了地上一根被人丢棄的法杖,卡納斯将它撿了起來,隻見法杖之上黑色的曼陀羅花紋吸滿了鮮血,嬌豔欲滴,仿佛紮在卡納斯的手心裡。
卡納斯面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疑惑,又帶着丁點的果然,“這是。”
艾忒爾從卡納斯的手裡接過了那根法杖,兩指拈着法杖沒有被鮮血浸染的幹淨地方 ,熟悉的法杖,相似的做工,就如同雅什城大祭司手裡那一根,就如同加工廠新鮮制作出的那一捆。
“黑色的曼陀羅,魔鬼的象征。”
艾忒爾把那根法杖丢進卡納斯的懷裡,他說:“隻有将靈魂出賣給魔鬼的人,才會擁有它,才能使用它。”
卡納斯抱着那根法杖,挂着傻氣的笑容,笃定地說:“你是不是最近才剛剛來到多隆監獄城。”
艾忒爾不明白卡納斯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句不相幹的話,他承認道:“沒錯,怎麼了。”
他的話剛剛才說完,就看見卡納斯從自己沾血的腰帶上抽出了一根細木條,一根足夠細的,無法稱得上是法杖的細木條,卻一樣是深黑偏紅的色澤,一樣畫着詭谲的曼陀羅花紋。
卡納斯沒賣關子,無比坦誠地說:“嘿,那麼所有多隆監獄城的人的名字都被寫在魔鬼的手冊上了。”
卡納斯身上穿着的是每個人在進入多隆監獄城時換上的囚服。
艾忒爾腦中關竅瞬間被打通,他摸上自己的腰帶,細細地摸索着,然後,同樣在裡面抽出了一根細細的木條。
深色的、刻着黑色的曼陀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