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落下了帷幕。
短短三年,對整個修真界來說,出現的危機過于大了,當初那個交易會的小城,地上滿是白色的骨頭,蒼鷹在盤旋地飛着,整個小城看不見一個活人。
當初夢柳墨和池宿一起躺過喝酒的屋檐,底下的人倒在血泊中不知道多久,夫妻兩人的中間,緊緊地抱着一個身體腐爛的幼小孩童。
外界通道旁邊被清空萬裡,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遷徙途中死亡,或是類死,或是意外。
戰鬥結束,留下一個慘淡的世界。
妖修回到了自己的地盤,池宿也帶人回到了魔界。
他冷靜地處理着這次大戰後的殘餘,把那些躲在暗處的外來者們一個個殺死,每找到一個外來者,他必定親自過去。
他沒有驚慌失措,在戰鬥結束後,他就聽到了夢柳墨的話,夢柳墨讓他等。
又是等。
池宿心底是惱怒的,他有話想和夢柳墨說,但始終沒有看見夢柳墨的身影,但是……
他低頭,盯着手上的同生共死契,那混沌色的同生共死契散發着淡淡的威壓,好似夢柳墨在他身邊似的。
同生共死,是他在戰鬥後以夢柳墨留在他體内的血液,弄出來的契約,隻要雙方同意,才能生效,在戰鬥之後,夢柳墨立馬就同意了他的同生共死契,所以他才能等下去。
有這東西在,他知道,夢柳墨遲早會回來,他不會再和萬年前一樣,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人。
于是他等得很淡定。
随着時間的流逝,魔界和修真界也恢複了安靜,許是有這次的事情,打鬥的事情少了許多,當然,也不是沒有,偶爾有些小摩擦,也鬧不到他這裡。
沒有夢柳墨在,日子實在是有些無聊了。
有一天,池宿站在王殿門口,看着魔界難得的雨,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當年冬天,他住在天魔城,夢柳墨搬了一張躺椅在屋檐下躺着,悠閑地朝他招手,他走過去,依偎進了夢柳墨的懷中,他靠着夢柳墨,瞥見夢柳墨身上那一成不變的弟子服數落夢柳墨。
“又不是沒有給你置辦衣服,怎麼還穿這麼嚴肅。”
夢柳墨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用體溫溫暖着他的手,即便兩人都知道,以他們的實力是不會出現冷意的。
“明天穿給你看。”
他得寸進尺要求,“明天是人界的過年,你穿那件暗紅色的吧,我穿紅色的。”
一根手指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鼻子,“用易容術?”
“不。”他躲開夢柳墨的手。
夢柳墨無奈收手,“小宿,你這容貌走出去,還不得讓他們看呆。”
“到時候我們會逛不成的。”
那時候他回答:“哪裡能。”
誰知一語成谶,他和夢柳墨沒用易容術出去,周圍的人都盯着他們看,他看夢柳墨臉色微變了一下,很是得意,轉頭卻見有人朝着夢柳墨遞香囊。
他細細地看着那時候的夢柳墨,帥氣,好看,線條分明,身形也能給人安全感,和他隻是單純的漂亮不同,周圍更多的視線是落在夢柳墨的身上。
他當即不舒服了。
對于那時候的他來說夢柳墨就是他的全部,于是他拉着夢柳墨回去了,回去後對上夢柳墨的視線,他耳根有些熱,掩飾般低聲說了一句,“我不太喜歡熱鬧,我想看雪了。”
夢柳墨隻是笑着,把他抱在懷中,兩人坐在屋檐下看着天上落下的雪,看了一會兒,他又實在覺得沒意思,轉頭,夢柳墨拿着一串糖葫蘆遞到他面前。
他自小在魔界長大,後來又被弄到修真界,自小就對人警惕,自然也沒有嘗過這東西,在纏上夢柳墨後,夢柳墨時不時地帶一些東西給他。
有時候是一些零嘴,有的時候是一些好看的東西,知道他愛美,甚至有一次,夢柳墨還送了那時候最受歡迎的美顔丹給他。
他還記得那次,他随口提了一句臉不好看了,夢柳墨第二天就買了美顔丹回來。
雖然他隻是撒嬌,但夢柳墨總是認真地給他他想要的。
池宿眨了一下眼睛,一滴雨落在他眼睫上,稍微眨一下,雨水滴進他的眼睛中,冰冰涼涼的。
他愣了好一會兒,低聲說:“夢柳墨,我想看雪。”
你回來陪我好不好?
他垂着視線,看着手上的同生共死契,忽然就覺得有些酸澀。
等了那麼久,終于等到了夢柳墨,見面卻隻有那麼短短的時間,夢柳墨甚至來不及和他去買一串糖葫蘆。
眼眶中有酸澀湧出,池宿眨了眨眼睛,壓下眼底的濕意,忽然,耳邊響起了聲音。
“尊上,落雪了。”
池宿怔了一下,随即飛快擡頭,隻見天空已經下起了毛毛細雪。
那雪飄飄搖搖的,落在地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過一片雪花,喉嚨滾動了一下,他想說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囫囵咽下了喉嚨中即将冒出來的哽咽,眼尾越發的紅。
他走進雪中,感受着夢柳墨存在的痕迹,許久之後,他那火紅色的披風上染上了一層白色,天空中的雪終于緩緩消失了。
他站在皚皚白雪中,視線落在一處樹下。
那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小雪人,小雪人眨巴着眼睛,視線四處移動,最後落在了他身上。
接着,它抖了抖身體,邁着小短腿朝着他跑了過來,池宿稍微放低了手,那小雪人一下子跳到了他的手上,再然後雙手背在身後,一會兒後扭捏的,獻寶似的為他獻上一串糖葫蘆。
池宿怔怔地看着糖葫蘆,看了許久,他伸手接過。
他遣退了所有人,坐在王殿旁邊的屋檐下,吃着糖葫蘆,眼前停下的雪又慢慢下了起來,随着風打着圈,好似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