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仙各歸各位,沉下心來,同聽師尊宣話。
關星樓清清嗓子,難得嚴肅地起了個頭:“萬象第一課,有幸由我抛磚引玉,為在座列位起講。”
各等弟子洗耳恭聽。
關星樓隻嚴肅得那麼一下,等不及,又笑了開來:“不過呢,我們今天不講課。”
???
全場訝異,關星樓記着他來之前關晨賦的交代,不疾不徐道:“第一課要與大家講的,是開設萬象課之意義,這節至關重要,是今天要講的重中之重。”
原來是這個意思,衆弟子已然聚精會神,關星樓話鋒一轉:“但是——”
“相信以各位的才能,這段不用講大家也都會懂,我就不再贅述了。我們快些講完後面的,大家好早些散課休息吧!”
……不愧是小關師尊。
台下頓時一片歡呼,要是關晨賦在這兒,恐是要梗出三碗心頭血。
沒準是擔心同胞弟弟嘔血而亡,關星樓露齒一笑:“當然了,既然掌紀長老特意叮囑過,我還是說一點吧,就三句話。”
“以我淺顯的見地,一切學問,逃不過解答問題、解決問題、更好地解答和解決更複雜的問題。”
“對于雲瀾弟子,隻要學有餘力,我更樂意見到大家随意地修煉,守心随意的那個‘随意’——好比來說,不隻專精于一門課業,不會受限于單一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
“說到修煉的融會貫通之道,我們有雲瀾廣集,有風雅會,有各類試煉和大小比試。但是論及四府,過去還沒有專程開設一門課業,因此,就有了大家所在的這門萬象課。”
座下弟子頻頻點頭,皆有所悟。
關星樓說三句就是三句,這就算講完了萬象課的立意。再道:
“萬象課初次開設,許多規章和往常課業不同。以免不解,我會從頭到尾與大家說一遍。”
關星樓今天肩負的第二大要緊事,就是向弟子們介紹清楚這門萬象課。
他道:“萬象課主講困境之下的應對法門,以小節為一期,每小節設一議題。”
“大家要問,‘困境其下的應對法門’,什麼是萬象課界定的‘困境’?答案就在課前考校當中。”
“仙師組融合六界學識及自身見聞,拟出了課前考校的試題,這些考題,大多會成為萬象課的各節議題。”
“試題僅僅是個開端。紙上之談終于紙上,真正陷入困境該如何解決,有太多變數需要考量。為此,每節萬象課皆由多位仙師聯席授課,而且不隻是仙師——各位也會參與其中。”
“最後我們就講講,”關星樓說得差不多了,隻差一樣,和每個人息息相關的:
“——課業成績。”
但凡是門雲瀾府的課業,就逃不掉成績判定。
底下不少人露出了如臨大敵的表情,關星樓眉開眼笑地說下去:“各位已經結成研習小組,萬象課的成績不以個人論,所在研習小組的成績,就是每人所得的成績。
“小組成績分成兩部分,”關星樓攤開兩隻手掌,“日常課業表現,以及,研習課業完成情況,”手掌合在一起,“二者各占一半。”
“請教小關師尊,”有人問了,“研習課業是什麼?”
“不錯,說到這裡。”關星樓掌心翻出一枚雲瀾令,輕點而過,一面文字便浮現于空。
弟子們注視着浮空字迹,似察覺了什麼,前後左右看了看小組同伴。
……這些文字,好生眼熟啊。
關星樓适時說明道:“先前讓各個小組提交一道問題,仙師組把大家交上來的問題全看了一遍,沒有不合适的。”
“所以,小組提交的問題,就是你們需要去自行探究的研習課業。”
“萬象課期滿,各組上交研習課業,仙師組将對研習結果予以評判。”
關星樓是輕快地說出這番話的,可轉眼之間,雲端不亞于抛下來一籮筐炸藥,炸出了各家小組紛紛議論。
“啊?我還以為交問題上去是仙師們要看着講的啊,居然是我們來寫嗎!”
“你們都交的什麼?”
“先看看其他組的,‘路遇堕魔的上峣仙宮弟子該如何應對’,他們要怎麼研習這個,去隔壁找個劍仙模拟嗎?”
但,這遠非其中最荒謬的。
“喂,那個,那是什麼啊……”
“你們快看那個!上蒼保佑,那道題該怎麼研習啊!!!”
十來行文字飄飛,一道位于中遊的題名,輕而易舉攫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普普通通幾個字,組成了一道見者無不絕倒的課題——
“誅靈陣、仙人獄的克制之法”。
提交人,宋既白。
全場詭異地一靜,而後陣陣抽氣聲,陣陣驚呼聲,一浪賽過一浪。
仙人獄。
誅靈陣。
這個組究竟是些什麼樣的奇才,要去研習這道題目——難度堪比直搗逢魔谷老巢。
“宋既白在哪個組啊?”
“他們在那邊!”
衆人目光跟随而去,倒看這支小組裡都是哪些神人。
那五人的組合無疑是醒目的,沈欺冷豔,方堇色溫婉,蝶仙爛漫,宛頤彪悍,宋既白……宋既白就姑且算個聒噪吧。
尤其那個名為沈欺的府友,首次參加群仙試,即在風物試一舉奪魁;萬象試裡一人戰魇魔也有出色表現。以上聲名傳回了雲瀾,廣為府中弟子津津樂道。
——雲瀾廣集裡流傳更廣的,則是蔚然師尊闖進萬象試、為這位沈姓府友解圍的那一幕畫影。
盡管蔚然師尊進去後,場面就被數量衆多的魇魔占滿了。加之畫影角度刁鑽,傳回的畫面很是模糊,看不太清楚兩人的動作,但這并不能阻止雲瀾廣集掀起一場熱議。
弗論沈欺還樣貌大變,修為飛漲,更蒙上一層傳奇色彩。
白發青年醒目,小組也醒目,但現在最醒目的,是他們腦門上無形環繞的研習課業。
頂着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宛頤面目扭曲了。
“宋既白!!!”
“你在搞什麼啊啊啊!!!”
要不要看看你交上去的是什麼啊,仙人獄,誅靈陣,任意一個都可以說是放眼仙界無人可解了,你寫了兩個!!兩個!!
同組四人齊刷刷盯了過來,宋既白矮了一截,弱弱道:“……聽我解釋。兄弟姐妹們,我問過你們的,你們還記得怎麼回的嗎?”
沈欺回憶着,沒錯——宋既白是問過。
當時小組剛剛結成,宋既白在雲瀾令上聯系到他們,連發百條消息唠嗑。過會兒說起正事:夥伴們,小關師尊讓每個小組交一道問題上去,我們交什麼啊?
方堇色:宋師兄,師尊說過問題的用處嗎?
宋既白:這倒還沒有,我們猜肯定是給仙師們看的,到時候課上會給大家講這些題吧。
發完這條後,他收到四人的回複。
宛頤:随意吧,你看着寫。
方堇色:師尊們講什麼都可以呀,我還有很多要學的。
沈欺:都可。
蝶仙:附議。
都這麼說了,宋既白抱着随意的心态,提筆一揮,寫了道疑問提交了。
小組衆人:“……”
蝶仙艱難道:“小關師尊說,仙師們看過了大家交的問題,沒有不合适的。是說……你交的這個問題,也能算???”
顯然算,怎麼不會算。
實則,當仙師組看到宋既白寫下的題目,也曾受到了不小沖擊。
仙師組布置這道任務的初衷,确是有着因題施教的打算。後來看過了各組疑題,轉念一想,放手讓弟子自己解決也未嘗不可。
盡管交上來的問題五花八門,也盡管……有些題,它實在,有些許的,驚世駭俗。
說的就是宋既白交的這一道。
仙師們的讨論驚動了關晨賦,随即掌紀長老也陷入糾結。
适逢上官留意在場,那時上官留意正在照鏡子,看到關晨賦拿出來的題目,差點把鏡子挂歪了。
擺正了靈鏡,上官留意道:“我倒覺得讓他們試試也無妨,是否成功不論,有些經曆比成績更為重要嘛。”
關晨賦想想也是,關星樓更不用說,立馬贊成。仙師組都覺得沒問題,這道題便就通過了。
“卻是,萬一他們寫出來了,”上官留意竟然在考慮之後的事了,“答案要交給誰去評判呢?”
“誅靈陣,我和百裡勉強可以,最好是讓夙饒過來看一眼。”
“仙人獄……仙人獄啊,能夠作出評判的人,雲瀾隻有一個吧。”
莫說雲瀾,可能整個仙界也隻有一個。
上官留意認真謀劃着閱卷人選,關晨賦默默汗顔:不是他要低估學生們的本事,但是,那畢竟是仙人獄和誅靈陣啊,上官現在就開始考慮寫出來的情況,為時過早了吧。
這段插曲,大家就不必知道了吧。關星樓兩眼彎彎,笑言:
“注意研習課業應當獨立完成,途中所需幫助可告知仙師組,但仙師不予透露解法。話雖如此,有些問題,仙師組也無法給出現成的解答,需待大家去尋找呢。”
研習課業公布,關星樓料想各組有話要談,剩餘的時間便悉數交給了衆仙,爽快地結束道:“第一課到此完畢。”
課散了,各組還留在原地久久不去,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讨論研習課業如何分配。
其他研習小組熱火朝天,任他們紛紛擾擾,與宋既白這組無關。
……仙人獄,誅靈陣。萬象課的成績高低已經不重要了,這一道,不,這兩道題,他們真能動的下筆嗎。
方堇色升仙不久,面對這一雙問題尚是一種涉世不深的懵懂,其他三位資曆深一些的至等弟子,則難掩生無可戀的痛苦之色了。
四人對着題名看來看去,大眼瞪小眼。
“來。”
打破膠着場面的,是一道清冷聲線。沈欺指尖夾着一枚玉簡,從容得如同談論今日氣象:“若是沒有别的要緊事,我們便開始吧。”
他手指松開,玉簡飛到空中,表面區區六字的題眼:仙人獄,誅靈陣。
“——商量一下,這兩道題,該怎麼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