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個，叫作“不算貴重”嗎。

沈燃香大開眼界，有點兒拿不準主意，眼光挪動，尋求沈欺的意思。

沈欺道：“照他說的，你随意選吧，燃香。”

沈燃香不多扭捏，從一堆寶物裡選出個喜歡的東西，一副江山棋。

再謝過蔚止言：“我就要這個了。多謝晏大哥的禮物！”

蔚止言笑說：“應當的，不足挂齒。”

沈燃香抱着江山棋，看了又看。這是一套仙界時興的策謀博戲，各方手握一片江山，局終時強勢者勝。

其中情節豐富，融合了精妙的術法設定。沈燃香愛不釋手，不由得馬上打開一試。

鋪開棋局，弈者如臨其境。妖怪們躍躍欲試，沈燃香叫上它們，輪流玩開了來。遇到不懂的規矩，便有蔚止言在棋局邊指點。

沈燃香酣暢淋漓玩完一局，不再戀戰，留出機會給下一個，坐回沈欺那桌，同他一道觀棋。

“燃香。”

“我還未送你生賀，”沈欺倏而道，“你想要什麼？”

沈燃香搖搖頭，笑他：“哥，你早就送過了。”

“那兩袋槐花酥和山楂啊，有它們就夠了。”

“如果一定要再送我個禮物的話……”沈燃香想了會兒，變戲法似的端出一把琴，琴身形同彎月。

他朝沈欺一笑，有恃無恐地說：“就給我唱首歌吧。”

沈燃香随口說說，和沈欺開了個小玩笑，沒抱什麼希望的。

豈料沈欺稍愕，後道：“好。”

沈燃香呆呆張嘴：“啊……？真的啊？”

不是吧，他哥真的會唱歌啊？？？

沈欺簡短道：“月琴給我吧。”

“……哦、哦。”沈燃香迷迷糊糊地把琴遞過去。

蔚止言正教小妖如何在江山棋裡大殺四方，數方激鬥正烈，聽聞這等動向，蔚止言果斷地甩手，扭頭占據了緊鄰沈欺的位置。

沈欺懷抱月琴，一手置于琴身，一手撥動琴弦。

月琴發出細碎幾個音，奏琴之人長久不碰樂藝，手法稍顯生疏了。

沈欺不為所動，垂首，徐徐拂掃幾輪弦，如此數番，琴音愈發連貫。

弦音陣陣，流淌出泠泠的樂曲。

衆人談笑漸漸停下了，沉迷江山棋的小妖紛紛放下棋局，三三兩兩地圍坐在附近。

四野悄然安靜。

夜空布滿瑰麗雲霞，長天如绮，庭中胡楊樹纏繞瑩瑩的光點。

沈欺信手撥弦，哼唱一首古老的月诏小調。

聲線該是清冽的，此刻，有種别樣柔和的意味。

那曲調沈燃香不記得，聽來卻很耳熟。是他尚在襁褓裡、不記事的時候，每每哭鬧不休，他的娘親抱着他慢慢地哄，無數次地給他唱過了：

“月彎彎，照大川。

金沙岸，夜停船。

月彎彎，過南山。

白楊關，夏鳴蟬。

……”

客人們漸漸聽得入神，歌聲飄蕩，思緒也飄蕩，隐隐勾勒出那遙遠古國的風貌。

天幕閃爍，數不清的光點劃過，熠熠奪目，煥比流星。

“快看！”有人驚歎。

“天上的星星，好漂亮！”

沉醉于從天而降的美景，人們一時不察，天空灑落的不是流星，而是有人故意而為——以三味火幻化的一場火雨。

沈燃香雙手背在身後，手掌翻轉，操縱天上三味火燃燒。

趁他的心意，萬頃天穹吹落星星點點的火花。

流火點亮了夜空，簇簇燦金的花朵盛開天上，又比金色花海更耀眼。連片星火雀躍地跳入空中，此起彼落，織成閃閃發光的雨簾。

庭院裡坐滿了人，小掌櫃的親朋好友都相聚在這小小一片院落，圍在胡楊樹旁，仰望同一幅晚空。

沈欺彈撥月琴，琴音正舒緩，一片楊樹葉悠悠落在他肩頭，蔚止言替他拂了去。

不知不覺，沈燃香欣然笑了。

——我也有兩個哥哥了，他心想着。

天地遼闊，此刻的甯靜滿足，他從未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