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大問道:“什麼神仙?”
“就是齊老爺家的哥哥,叫齊明澤的,長得跟神仙一樣好看,人又善良可親,還送了我發帶呢。”
柳天驕把用手帕細細包好的發帶拿了出來,綠瑩瑩的,長長一條,在陽光下還泛着光。
柳老大也是見過好東西的,一瞧這發帶便知價值不菲,“着實不錯,你跟齊家小哥兒也沒甚交情,怎麼突然送你這麼好的東西?”
柳老大也是知道自家小哥兒的,從小就知道好歹,并不會平白無故占人便宜。
柳天驕有些不好意思道:“哥哥說我長得好看,叫什麼一見如故,想跟我交朋友。”
柳老大哈哈大笑,與有榮焉,“原來如此,還是我家小哥兒讨人喜歡。”
柳天驕道:“哥哥對我這麼好,我也要好好回報他才是,爹,你說我下回來給人家帶什麼禮物?”
柳老大被為難到了,齊家與他們家天差地别,人家什麼吃的穿的玩的沒見過,自家帶什麼怕都是入不了人家的眼。
隻好道:“爹也想不出來。”
柳天驕便沒事就琢磨。
齊明澤的小厮也有些奇怪,往日來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大戶人家、小家碧玉都有,沒見公子對哪個另眼相待,怎麼今日對這屠戶家的小哥兒這般上心?
那飄帶可是老爺托人從京城帶回來的,跟少爺頭上戴的一個材質樣式,一共三個顔色三條發帶。
少爺平日裡喜歡得緊,前些日子表小姐過來見了心喜,暗示了好幾回,少爺可都沒有開口送呢。
這小厮與齊明澤從小一起長大,關系一直很要好,有疑問也沒有藏着捏着,直接開口問道:“少爺今日怎麼把那麼好看的發帶送給了屠戶家的小哥兒?”
齊明澤笑道:“你不覺得那哥兒分外可愛嗎?看着憨憨的卻也知道好歹,比那些自以為精明的蠢貨好不少,看着就讓人開心。”
小厮不解,“什麼叫看着就讓人開心?”
齊明澤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這小哥兒與旁人不同,是自由的,有力的,一種像種子一樣總會向上走的力道。”
不像他,看着錦衣玉食的,日子卻是壓抑的、無聊的。
柳天驕可太喜歡這發帶了,他也沒有好東西要留着藏着的想法,第二天換了幹淨的衣裳就系上新發帶洗衣服去了。
村裡人都不算富裕,女娘哥兒大多在及笄的時候才能得一件正經的首飾,然後戴一天取下來,等出嫁的時候再戴上。
特别是那些嫁的不怎麼好,娘家又圖财想要銀子、布匹這些實在東西的女娘哥兒,出嫁時可就靠及笄時的首飾撐場面,因此尋常是決計不會戴的。
素日裡了不起買根發帶,還都是尋常的布匹做的,能染個鮮亮的顔色便是不錯。
柳天驕及笄的時候他爹給他做了根足銀的簪子,有二兩重呢,單這一樣,當陪嫁也是足夠的。
當時這簪子可是羨煞了一波人,有說柳老大疼哥兒的,也有說柳老大兜裡有幾個銀子就蹦跶,早晚守不住财的。
柳金兒也是羨慕得紅了眼的人,她就是柳老二家裡的閨女,模樣長得周正,在村裡也算是數得上号的。
隻是柳老二夫妻倆一心隻想着大兒子,榨幹了家裡所有的錢拿去供大兒子讀書,讀了三年,實在沒有天分,又花大價錢找了關系送他去鎮上一個大商行裡,跟着商行的一個賬房學做賬。
如今那大兒子剛剛去了賬房一年,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出師呢,家裡便向來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柳金兒自認是個女娘,又長得比柳天驕好,小的時候日子也過得比柳天驕好,有時看柳天驕可憐,還悄悄給他分糕點吃呢。
可沒想到兩人漸漸長大,自家為大哥耗盡了銀錢,大伯家卻是越過越好,自己吃穿用度也樣樣比不上柳天驕罷了,爹娘還常常非打即罵,甚至想着送自己去給人家當小換銀錢。
柳金兒日子過得實在是憋屈,又無法反抗爹娘,便漸漸瞧着柳天驕不順眼起來。
今日見柳天驕頭上又系着新發帶,質地還那般好,襯得他那不起眼的臉都生動了起來。
柳金兒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刺道:“驕哥兒你真是不知道心疼心疼大伯,又買這麼貴的東西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