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們竟然分辨不清,到底是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卻被無視更讓人心梗,還是一言不合直接被揍更令人膽寒。
公鴨嗓趙宇亮忍不住暗罵一聲,一拳砸在桌子上,愈發感到憋屈。
沒過多久,寝室門再次被推開。
這次進來的人是封叙。
他一身黑色長款毛呢大衣,脖子上挂着一副頭戴式耳機,臉色有一種病态的蒼白,略低着頭,過長的劉海遮住一半眉眼,讓他原本俊美的面容顯得有些陰郁。
趙宇亮一見到他仿佛見到了清湯大老爺,立即扯着嗓子喊冤。
“封叙你可算回來了,我和你說,栾亦白今天發瘋了!”
封叙聞言,淡漠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在掃過栾亦白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挂上去的床簾時,略一停頓,随即看向趙宇亮。
他挑了挑眉:“發瘋?”
趙宇亮本來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太丢人,不好意思說出口,卻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憋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咬牙說道:“他不僅不給我們帶早餐,還把我和A揍了一頓!”
到底沒敢說自己心血來潮為了報複栾亦白,把髒東西弄到了他的杯子裡。
因為他有一種預感,這件事如果被封叙知道了,自己下場一定會很慘。
趙宇亮告完狀,ABC在一旁點頭附和,室友A依舊難以釋懷:“他還把臭襪子塞到我嘴裡,嘔——”
幾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将今天上午的事說了一遍。
封叙聽完,淡淡垂下眼簾,沒什麼特别的反應。
他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摘下耳機随手一扔。
“咚。”
聲音并不大,卻讓吵着要他教訓栾亦白的幾人倏地安靜下來,偃旗息鼓。
恐懼如同悄然生長的藤蔓,狠狠攥住衆人的心髒。
相較于栾亦白那種簡單直白的暴力所帶來的恐懼,這種恐懼更像是被巨蟒纏繞住身體,肺裡的空氣被一點一點擠壓出去。
而你清楚地知道,即使拼命掙紮也無能為力,最後隻能在它冰冷戲谑的目光中,痛苦地死于窒息。
似乎欣賞夠了幾人惶惶不安的表情,靜默半晌後,封叙薄唇微啟,輕嗤一聲:“廢物。”
雖然隻有簡單的兩個字,卻仿佛一記驚雷在耳邊炸響,驚得衆人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經汗如雨下,抖如篩糠。
封叙脫掉外衣,将洗漱用品一件一件翻找出來,動作漫不經心,卻又有一種賞心悅目的優雅。
“既然是廢物,就要有廢物的自覺,以後少去招惹他。”
他拿着東西往外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微微偏過頭,淡聲吩咐道:“既然他罷工不幹了,原來那些雜活就交給你們吧,我可不想成天生活在垃圾堆裡。”
至于那個“發瘋了”的栾亦白……
寝室門在身後緩緩關閉,漏出的光線一寸寸縮短。封叙整個人沒入黑暗之前,嘴角勾出一個玩味的笑。
他倒要好好嘗嘗,究竟是什麼滋味。
……
每天九十點鐘的浴室幾乎人滿為患。
封叙不需要猶豫,轉身向小一點的,人更少的那個公共浴室走去。
隻要稍加觀察就能發現,栾亦白是個很好懂的人。
膽小聽話,循規蹈矩,縮在自己的舒适圈裡,不敢往外踏出一步。
某些事一旦形成習慣,就很難做出改變。
比如上課時喜歡坐在窗邊,食堂的菜裡隻要有糖醋裡脊就一定會選,就連洗澡都隻喜歡呆在特定的淋浴間。
這種對獵物了如指掌的感覺,讓封叙很是愉悅。
他不緊不慢地走到樓道盡頭,轉了個彎。
盥洗室裡亂哄哄地圍着一群人,将通往浴室的路堵得嚴嚴實實,還不時傳來一陣爆笑,音量大到幾乎要将房頂掀起來。
每個人身上都充滿着快樂的氣息。
封叙不着痕迹地皺起眉。
隻是眉頭上的紋路才一出現就立刻被撫平了,仿佛從未不耐煩過。
他上前拉住其中一個人,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同學,今天這裡怎麼這麼熱鬧?”
“裡面有個哥們兒太搞笑了!在領着大家唱兒歌。”那人迫不及待回答。
旁邊有人插嘴:“你别說,你還真别說,人家唱得可好了,讓我想起了幼兒園無憂無慮的歡樂時光。”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怪不得聽着耳熟,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教我們唱過這首歌!”
“哦哦哦哦~”
“哈哈哈哈,你唱得好像一隻被拎着脖子的大鵝!”
“滾蛋吧你!”
……
一片吵鬧聲中,封叙臉上得體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
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再理那幾個笑成一團的人,封叙推開人群,加快腳步往浴室走去。
離得越近,裡面傳來的聲音越清晰。
往常吵鬧不堪的浴室今天竟然格外整齊,十幾道音色各異的聲音彙集在一起,默契地共同構成了氣勢恢宏震耳欲聾的男澡堂大合唱。
領唱的還是封叙十分熟悉的一個聲音。
習硯:“我愛洗澡皮膚好好~”
其他人:“哦哦哦哦~”
習硯:“帶上浴帽唱唱跳跳~”
其他人:“哦哦哦哦~”
習硯:“美人魚——”
其他人:“想逃跑~”
封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