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借到錢的馮富神情明顯不悅,點了支煙自顧自喝悶酒。李閱川餘光掃了一眼桌上的兩個孩子,微微皺眉。
不算大哥李閱方,李家其餘男人基本全都煙酒不忌且不分場合毫無節制,以至于李閱川直到很大了才明白不應該在室内,在妻兒面前抽煙。
大姐碰了一鼻子灰自然心情不會好,估摸着又聽母親說李閱川給小霞買了衣服和營養品,此時話語中混雜着酸諷。
“也不知道攢點錢,以後結婚過日子用錢的地方多着呢,不發工資還瞎花,上學的小丫頭片子,給買那麼多東西也不知道有什麼用......”
李閱川在飯桌下捏捏妹妹的手,無聲安撫着無辜的小姑娘。
當晚李閱霞偷偷鑽進李閱川的廂房,爬到炕上貼着哥哥躺了一會兒,然後小聲說:“二哥,把那些衣服退了吧,我上學不用穿那麼好的,你多留點錢在身上。”
還沒等李閱川反駁,就見小姑娘快眨幾下眼睛,噘着嘴很怅然的樣子,“北京好遠啊,我在家裡還有爸媽,你自己在那邊,萬一病了需要錢呢。”
李閱川苦笑着摸摸小姑娘的頭,“瞎操什麼心呢,二哥偷偷跟你說,你别告訴别人,二哥有錢,你上大學的錢二哥都攢好了。你就好好念書,别的什麼都别想,有二哥呢!”
小丫頭似懂非懂點點頭,半晌欲言又止道:“.......二哥,姐夫來借過好幾次錢了......”
李閱川心裡突然警鈴大作,這個大姐夫從婚前就參與賭博,事發後他曾極力勸阻婚事。
可李閱敏就跟着了魔似的,被那人的花言巧語騙得團團轉,未婚先懷了孩子,爸媽嫌丢人非讓嫁,等他第二年休探親假時,小外甥都出生了,他一個做弟弟的根本毫無辦法。
他心裡很清楚,黃、賭、毒,無論是哪一樣都很難除根,一旦沾染上極容易重操舊業。
小霞一說馮富借錢,李閱川下意識就想到了賭博。
“他什麼時候來的?說沒說要借多少錢,用途是什麼?”,李閱川“蹭”地坐起身,讓李閱霞仔細回憶。
“......唔.....,二哥你剛去北京不久他自己來過一次,管咱媽借錢。七月份又來一次,大姐也跟着了,還是管咱媽借錢。”
“咱媽借了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大人不讓我聽,我都是在門縫偷聽到的,後來他們去堂屋說了”
李閱川心頭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們家的地說是“租”給大姐夫,實際上就是“給”,每年的收成劉芬和李鐵峰都給大女兒一家七成往上。
對馮富來說,理論上這塊地是穩賺不賠的,所以年年搶着種。但大姐夫今年沒種,說明一雇不起人,二買不起種。
但卻臉大不害臊地收了他上下半年分别轉過去的3000塊錢,估計是不敢讓他發現異常,另外也是真缺錢。
第二天一早,他借着柴房漏雨的事兒,說過幾天就找施工隊過來看看,趕在入冬前把房子翻修重建,讓劉芬提前把他轉業安置的25萬準備好。
劉芬支支吾吾說不着急,等來年開春再說。
一看母親這個反應,李閱川頃刻間如墜冰窟,他勉強維持住面色不變,如同溺水之人緊抓浮萍,垂死之際還在為自己争取一線生機。
“入冬前至少打個地基,明年開春再幹活兒能快不少,我明天就去問問隔壁大宇家,我看他家蓋房子那個施工隊挺好。”
劉芬了然這事瞞不住,可事已至此上哪變出來25萬,隻能硬着頭皮找借口:“入冬蓋房子不吉利,人家都是春天蓋,就你特殊?”
李閱川拍拍手上的土,站直身體冷聲質問:“是不吉利還是錢已經沒了?”
劉芬肉眼可見地慌張,“誰....誰說錢沒了!?都....都在銀行存着嘞!!”
絕望像一片靜水無聲無息包裹着李閱川的每一寸肌膚,他從小生長在這個家庭,本以為已經能夠坦然面對,但事到臨頭蓦然意識到還是高估了自己。“在銀行是嗎?讓我看看存折。”
劉芬把手裡的飲料瓶子随手一扔,轉身就要走,語氣忿忿,“找不着了!”
李閱川上前一步攔住母親的去路,“那我開車拉您到縣裡的銀行,去櫃台查一下餘額。”
劉芬一把推開二兒子,“我不去!滾你MD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