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中突然暴起的聲音一時把劉芬唬住了,她沉默幾秒後不自然道:“去一趟縣裡得不少錢,我兜裡沒有。”
來不及掰扯那麼多,李閱川急急道:“我給您轉過去2000,您能不能下午就帶小霞去?”
“轉吧”
“好”
挂了電話李閱川往後仰倒,深長呼吸數次才倒過氣,緩過來後趕緊把錢轉給母親,接着趕緊沖了個澡,半小時後按時在操場集合出任務。
下午四點任務完畢,在回程的小中巴上,李閱川再次接到了妹妹的電話。
他看到來電顯示“小霞”,以為是妹妹要跟他說檢查結果,不假思索就接起了電話,沒想到電話那邊依然是小姑娘的嗚咽,“二哥,媽什麼時候帶我去醫院呀,我太疼了.....”
回程的路途大家身心俱疲,一般沒什麼人聊天,都縮在自己座位上假寐。小姑娘的哭聲如警報一般引起各個老爺們兒的注意,大家紛紛看向聲源處。
李閱川顧不得那麼多,馬上追問:“咱媽沒帶你去醫院?”
“沒啊,媽去表姑家打牌了”
語言已經無法表達李閱川的憤怒,暴起的青筋好似一條條可怖的黑蟒蜿蜒爬上脖頸,他簡單安撫了妹妹幾句後在最近的服務區下車,撥通劉芬的電話。
接通的一瞬間,李閱川聽到的第一句話是“倆帽”,然後才是一片嘈雜中劉芬不耐煩的質問:“什麼事兒?”
23歲的小夥子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在衆目睽睽之下嘶吼出聲:“為什麼不帶小霞去醫院!!!!!這個牌就非打不可嗎!!!!!!”
随後,聽筒裡傳來“嘟嘟嘟嘟嘟嘟”,電話被對方挂斷了。
沿脊椎往上爬的怒意讓李閱川腿腳不穩,橫跨兩步才勉強站定。再回到車上,大家的目光看過來時都有些欲言又止。
當晚李閱川找到老楊請一周的假,原因是家中急事。
老楊臉色隐隐不虞,一邊批假條,一邊把李閱川從接下來的任務中劃掉,再聯系其餘人頂上。
季青衍第二天上午随意翻看内部系統時才看到李閱川的假條,他沒多想就給李閱川發信息,“回家了?怎麼了?”
李閱川當時正在火車站準備進站過閘機,簡短回複:妹妹受傷了
季青衍喜歡李閱川,對李閱川的家人也有着天然的好感,于是熱心回複:那是得回去一趟,你看看是什麼情況,要是當地治不好就來北京,我幫你聯系人
李閱川:謝謝季哥
一路颠簸回到家,迎接李閱川的是院子裡七零八落的掃帚、水桶、食品袋子、酒瓶子,不過此時他無心收拾。伴着客廳傳出的滋啦啦的惱人電視音,他快步走進妹妹的卧室,敲門叫醒了睡夢中的小姑娘,“小霞,二哥回來了。”
李閱霞一看二哥回來,瞬間眼睛锃亮,下意識要起身,卻連掀被都疼得龇牙咧嘴。李閱川心疼壞了,上前抱住妹妹,“别動,你穿好衣服,二哥帶你去縣裡的醫院。”
李閱霞腰疼,換衣服慢,李閱川也不催,默默站在門外。
約莫妹妹快換完衣服了,李閱川走進客廳,對正半夢半醒癱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人喊了一聲“爸”,随即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然後返回來背起妹妹,小心把人放置在院子裡停着的雪佛蘭小轎車後排。
李閱川當初不同意家裡買車,原因是全家隻有他一人會開,而他又常年不在家,買來純屬裝面子。
可爹媽說村裡現在家家有車,院子裡沒個四輪的讓人瞧不起,硬是要買。以至于李閱川看這台車就來氣,平時在家連碰都不碰,今天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玩意還有點用。
他盡力把車開穩,可村裡的沙土路免不了颠簸,聽着後排妹妹的小聲呼氣,李閱川墨黑的眸子緩緩染上薄霧。
到了縣裡,他馬不停蹄背着小霞樓上樓下挂号檢查。
好在工作日患者不多,片子出得還算快。接診大夫是位退休返聘的老太太,她看着ct結果,滿臉疑惑,“這丫頭這麼小,怎麼會腰肌勞損?”
李閱川也沒想到會是勞損,條件反射質疑:“怎麼會勞損?大夫,我妹妹是體育課抻的啊.....”
燈箱的亮度被再次調高,老大夫白了李閱川一眼,推推細窄的金屬眼鏡框,認真審看燈箱上的透光片子,“體育課抻的是拉傷不假,但是造成這麼疼的主要原因是腰肌勞損”。
接着扭頭問眼圈通紅的李閱霞,“丫頭,跟奶奶說實話,平時是不是幹重活兒了?”
在李閱川詫異的目光中,妹妹先搖頭,再低頭,幾秒後又輕輕點頭,用蚊子音說:“幹了一點農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