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季青衍推了一把李閱川的肩膀，李閱川撐着膝蓋的胳膊肘應聲滑落，單邊身子順勢塌陷。

其實腳步聲靠近時李閱川就察覺到了，但不知是被夜風吹了還是純純休息不夠，腦子有些發沉。

他發現自己最近狀态明顯下滑，如果在之前，哪怕兩天兩夜不合眼也能保持高強度戰鬥狀态。但現在隻是睡得不太舒服，就開始犯懶。

被叫醒的人擡頭面朝聲源，可能是不适應突如其來的刺目光線，李閱川單手擋住雙眼緩了幾秒，随後揚頭，笑說：“季哥，你醒了啊。”

李閱川側臉盛滿明媚的朝陽，眼神中沒有絲毫怨氣，慵懶得好像剛從席夢思上睡飽。這一笑徹底把季青衍笑沒了脾氣，他半心疼半埋怨道：“你怎麼沒在屋裡睡啊？”

李閱川扶着後頸晃悠兩下脖子，勉強起身站穩，跺跺腳往前走，邊走邊回頭解釋：“我怕自己睡覺不老實，影響你。”

季青衍臉上臊得慌，小聲問：“打呼噜啊？”

“嗯，可響了”，李閱川很自然地答。

房主“外宿”後回自己宿舍是正章的流程，但季青衍就比較尴尬了。跟着回去好像太黏糊，直接回四樓又太無情。

手機！

對！

剛才發現手機沒電之後，季青衍惱羞成怒，嫌晦氣似的抛扔丢在了隔壁空床上。

這不就有現成的借口了嘛~

“我手機落你屋了”

“哦，急用嗎？急用的話直接來取吧，不急用等下我給你送上去”

“急用”

抛開被季青衍蹂躏一整宿的床鋪，整間宿舍依舊堪稱整潔。

但問題是抛不開，屋子越齊整，反襯出揉成一團的被子、皺巴巴的床單以及斜靠在牆上的枕頭越突兀。

基地公共區域有保潔人員打掃，但是隊員自己的宿舍沒人管，也就是說床單被罩這些都要自己洗自己晾。

“那個，我給你洗吧”，季青衍從牙縫裡輕輕道。他隐約記得昨晚躺進李閱川被窩時聞到一股清爽好聞的皂香，當時自己好像還偷摸笑來着。

李閱川擺手，“不用，我回來後自己洗就行。”

季青衍上手搶，李閱川不給。季青衍再搶，李閱川堅持不給。

熟悉的戲碼短時間内再度上演。

勞苦的底層人民終究沒能戰勝萬惡資本主義，李閱川眼睜睜看着季青衍磕磕絆絆拆下了自己的枕套、被罩和床單，緊接着把這些團成一個大布球，啪嗒啪嗒抱着跑了。

隊員們一行四人吃過早飯後前往機場跟雇主彙合，季青衍在四樓看着那台小白車消失于視野，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基地的圍牆就像孫悟空揮棍畫出的乾坤圈，這些日子他與李閱川朝夕相對，就算有時說不上話，但也知道對方和自己就在1000米的範圍内，想得厲害了還能找借口相約吃個飯。

可這一走就是七天，還出國了。李閱川在基地時，季青衍覺得基地真熱鬧，甚至有些吵，耳邊嗡響的全是隊員們訓練時喊出的口号和聊天時的談笑。

要是不經意間視線跟人對上了，心都嘣嘣跳，總也不得安甯。

現在明明隻少了個李閱川，他就覺得這基地真空，連搭配一身衣服都嫌累，更别說用心畫一幅畫。

他深知這樣不對，他是成熟的藝術工作者，不應該把個人情緒帶到創作裡。但隻要在這個圈内，李閱川這小子就不停在眼前晃，修長的小腿，緊窄的腰胯，錯身而過時清淺的呼吸。

很多人經常把靈感挂在嘴邊，但其實除了靈感，藝術創作中還有一項很重要的内容——心無旁骛。

他覺得自己在這兒心不靜，于是決定回家住，再抽空出去處理些家裡的事情。

心心念念的人如果每天都重複出現在眼前，極容易形成正面強化，簡單來說就是在你糾結自己是否喜歡對方的時候，那個在你期待中反複出現的身影，會一遍遍用意念告訴你，喜歡的。

季青衍冷靜下來後覺得李閱川這個時候離開一周也是好事，畢竟凡事都要辯證去看待，這幾天讓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走腎還是走心！

傍晚前回到家，剛躺下沒一會兒，就接到了沈敬年來自緬甸的長途電話，說臨時有變，想延長一周的安保時間，過完了中秋再回國。

季青衍不滿中摻了一丢丢慶幸，好似論文的截稿日期突然被延長了，他蓦然松出一口氣，拖着尾音說知道了。

抓起一個毛絨抱枕斜靠在沙發上，季青衍望着64頭的水晶大吊燈發呆，要是真的非他不可了怎麼辦啊.......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季青衍也随之消停了幾天。這幾天他幹了不少正事，先是去了一趟自己的美術館，然後回家看望父母，從父母家直飛廣州，三天後回北京去三裡屯把之前定的衣服取回來。

取衣服時，他站在鑲嵌一圈柔燈的穿衣鏡前回憶李閱川穿過的衣服，好像很少見這小子穿自己的衣服，印象中翻來覆去穿的都是基地發的那幾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