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趙平家住址地發生火災,火勢極大,蔓延迅速,極有可能對房屋内部證物造成不可修複的損害。”
方惜亭心緒猛沉:“把地址給我,我馬上過來。”
恰巧那時,擁堵路段的車流被疏散開。
在前往趙平家的路上,十個紅燈六個綠燈,方惜亭記得清清楚楚。
小區樓下水洩不通的圍觀人群,以及不遠處惹人注目的大型紅色消防車,都從車窗外迅速閃過。
高樓之上,滾滾濃煙還未消散。
方惜亭和謝序甯下車後,出示工作證件,順利進入警戒現場。
消防上上下下的檢查,在火災地點附近是否還有明火存在。
涉嫌房屋附近,再被刑偵支隊拉起一條警戒線,方惜亭和謝序甯彎腰進入。
房間内部的主起火點應該是在廚房,燃燒痕迹最為嚴重。
客廳則是布制沙發,以及臨近起火點附近的卧室床鋪,多多少少都遭了些秧。
所幸是白天,居民發現及時,報了警,沒有人員傷亡。
方惜亭帶着謝序甯,不斷往裡行進,直到雙方腳步,同時停靠在那間緊鎖住的主卧門外。
這個位置是有點奇怪的,房間整體三室兩廳的布局,進門右手邊客廳、陽台,左手邊是餐廳、廚房,中間位置則是一條走廊。
兩側依次是右手邊的次卧,左手邊的客房和洗手間,以及正對通行走廊那扇閉合緊密的主卧房門。
方惜亭謹慎戴上防護手套,手指搭上門把。
謝序甯攔着他,想把自己的位置換到前邊,但方惜亭卻不肯讓。
按道理,門内應該不存在什麼危險,但在房間整體采光和通風度都非常好的前提下。
所有房間的房門都開着,唯獨隻剩這間門鎖緊閉。
牆體貼着門縫的地方,兩張黃符交叉貼起,形成了一個刺眼的“×”字。
在看到這張符紙的當下,方惜亭幾乎瞬間,頭皮發麻。
他不得不立刻聯想到,前段時間同事提供給他好幾份作案手段相似,案發現場也有類似的符紙、桃木劍、紅繩、蠟燭等一系列的鎮鬼元素。
該不會是……
房門被手推開,頭頂驟然落下整片陰影,伴随着“刷拉”地響,空洞卧室内黑影晃動。
方惜亭在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也受了些驚吓,他下意識伸手去摸槍,腳步倉促後退,又踩在謝序甯的腳上。
男人伸手托一把他的腰:“沒事。”
對方聲線低沉,混着重音,托住人腰背的掌心有力,讓他安心。
那時定睛下來,才發現卧室房頂上,也用紅線吊滿了密密麻麻垂落而下的桃木劍。
以及各式用朱砂混着雞血書寫的黃符,發瘋了似得,貼得滿牆都是,實在詭異。
謝序甯大步往前,伸手拉開窗簾,強光照進來,空靈幽深的恐怖感瞬時散去。
方惜亭微眯起眼,視線落在書架處,在一衆黃符、木劍、以及千絲萬縷浸過墨鬥的紅線封印起來的陣法後。
那尊被高高供奉起來的黑面鬼神像,雙眼似乎也緊盯着他。
于恒擠進房間來,彙報情況:“副隊,偵查技術小組已經趕到。”
“他們在冰箱冷凍室裡,發現有被嫌疑人殘忍虐殺,并切割分裝的動物屍體。”
方惜亭那時蹲在牆角研究陣法,謝序甯站在床頭處,檢查趙平常會翻閱的睡前書籍。
男人剛拿起一本,聽見于恒的話,特意糾正道:“确認隻是虐殺?”
他揚揚自己手裡已經翻開的書:“而不是為了後續殺人分屍,提前學習,做的功課?”
方惜亭聽他那樣講,站起身來:“是發現什麼了嗎?”
他腦袋湊過去,卻瞧見對方手裡,不過是些涉及民間風俗的雜談:“這算什麼證據?”
謝序甯趁他沒離開,書頁卷起,輕輕敲下那貓兒的頭:“沒看完呢。”
他重新翻開,指着用紅色馬克筆标注過的重點:“冤魂、怨氣、破除執念……分屍、藏屍、清洗血迹……”
再結合之前,兩人在電腦浏覽記錄中看到,近半個月内,趙平查詢了八百餘條有關切割、分解、脫骨等,帶有詳細操作步驟的屠宰及烹饪視頻。
于恒吃驚:“所以是他殺害許晴晴,又怕對方化成厲鬼索命,所以特地在家中布陣壓鬼?”
方惜亭搖頭:“鎮鬼一般是在埋屍地,許晴晴生前沒有來過他家。”
于恒問:“那為什麼?”
他話沒說完,突然反應過來:“啊,是他老婆……”
按說,陳茜受不了丈夫背叛,傷害自己和腹中胎兒,屬于含冤橫死。
趙平目睹慘狀,心中有愧,與妻子相伴多年的家庭支離破碎。
在這間滿是回憶的屋子裡,倍受甜蜜幸福、歡聲笑語的往事所折磨。
他大概率會常常在家看到妻子忙碌的身影,不分晝夜。
在長時間想念、痛苦、懊惱的情緒中備受煎熬,極易産生焦慮情緒,導緻後期失眠反複,神經衰弱。
許是不堪受擾,所以在家中設置陣法,想要驅散妻兒生前在家活動的行蹤軌迹。
期間也對許晴晴起了殺心,才把妻離子散的罪過全部推到對方身上。
抓住許晴晴想要逃離潘強掌控的心理,假意出手,協助對方潛逃。
實際内心裡,卻是做好了一切報仇雪恨的打算。
包括拿貓貓狗狗練手分屍,提前購買用以作案的面包車,出現在許晴晴失蹤地的監控盲區。
得知事情敗露,又忙不疊的打包行李準備潛逃出國。
這一系列的舉動,都非常有問題。
方惜亭帶隊搜查趙平家中裡裡外外、邊邊角角所有能提取到的線索信息。
又在垃圾桶裡翻出被扔掉的小票,看到他在家門口附近的五金店内購買繩索、鐵錘、防水膠布等,疑似預謀作案的作案工具。
到初步勘查結果結束後,現場封鎖,方惜亭和謝序甯帶隊折返。
案件搜查到新的嫌疑人,需要重新制定排查方案,辦公室内熙來攘往,比早上八點鐘的菜市場還要繁忙。
“法醫室出具二輪檢測報告,給每個人都打印一份。”
“潘強那邊三輪提審,提供給警方的不在場證明,均不足以生效。”
“還有他家那兩條被追債人打死的狼狗,根據檢驗,齒縫和胃部殘留都沒有所謂的人肉組織。”
謝序甯被堵在辦公桌位前,不停有人上前同他彙報工作。
還有中午用油漆桶打砸他的阿姨,轄區派出所民警也打來電話詢問他是否想要繼續追究。
謝序甯焦頭爛額,哪還有心情管這些?
他随口敷衍道:“你們辦她打砸、故意損壞他人财物的案子就行。”
對方問:“那襲警的事兒?”
謝序甯:“看她配合警方調查的态度,如果态度好,我就不追究了。”
因為自己本身沒受什麼太嚴重的傷,也害怕再遇到上次那樣,嫌疑人家屬帶着父母妻兒到公安局門口,抱住他大腿請求高擡貴手的事。
那時電話按下,男人視線環視一周,猛然從工位裡蹿起身來。
不過眨眼的功夫,自己一直緊盯着的方惜亭,竟忽然從座位上失蹤了。
他去哪裡了?是不是跟秦聞約會去了?
謝序甯沒得到答案,但已經開始腦補在頂奢法式餐廳裡,兩人聽着小提琴伴奏,在紅酒玫瑰的燭火光影裡交杯換盞的畫面。
隻要想到他跟秦聞在一起,男人就焦慮不安,煩躁地恨不得把自己的頭發全部拔光。
那時漫無目地的從辦公室裡追出去,從禁毒支隊,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再到方惜亭最長逗留的休息室,直到推開那間茶水間的門時。
才看到那貓兒一手握住手機,一手端起還滾着熱氣的保溫杯在往外走。
男人忽沖進來,把方惜亭也吓了一跳。
他手機裡的信息剛回過一條,這時又有新消息的提示音響起。
方惜亭看一眼差點撞在自己身上的謝序甯,嘴裡嘟囔着:“你今天怎麼回事?一驚一乍的。”
手機裡的信息還在回複,但謝序甯不想再等。
他一把握住方惜亭的手腕,用力将人扯回來,杯子裡的熱水幾乎全潑在男人手背上,燙得那片肌膚密密麻麻紅了整片。
方惜亭猝不及防,瞪大了眼:“有病啊你?”
他杯子裡接的都是煮沸的開水,結結實實潑過去,會把人給燙傷的。
但那時罵完又擔心,于是伸手替他擦掉手背上的水迹:“疼不疼?要不要拿涼水沖一下?”
謝序甯屏蔽一切外界幹擾,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你能不能别去?”
方惜亭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神經:“啊?”去、去哪?
男人握緊他的手,用力将人拽得更近些來。
鼻息間緩緩吞吐的熱氣,山茶香和清爽薄荷緊密纏繞,不肯分離。
謝序甯目光懇切:“我是說和秦聞的約會,你能不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