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霍月尋猝然擡起了眸,那雙幽暗且水光淋漓的眸子含着滔天似海的波浪。
然而,還沒來得及讓紀灼看清,他就重新斂起了目光,快得好像剛剛的眼神隻是人的錯覺。
紀灼隻感覺霍月尋的臉主動地往自己的掌心又貼了貼,那控制不住發顫的纖長睫毛帶着微癢的觸感,落在手心,激起了一陣似是顫栗的酥麻。
緩了好幾秒,紀灼才定住咚咚的心跳,叉了一小塊西瓜,小心翼翼地遞到霍月尋的面前,耐心地小聲道:“來,啊——”
霍月尋乖乖地張嘴,低眉順目地将這一小塊甜津津的西瓜含了進去。
側臉微微鼓起一小塊,顯得他整個人多了點……莫名的可愛。
紀灼盯着看了幾秒,莫名地低咳了一聲,欲蓋彌彰地收回視線,胡亂地叉了一顆青提:“嗯,就是這樣。再張嘴,啊——”
跟上次一樣,霍月尋用唇瓣微張,淺粉色的舌尖向外頂了頂,落下一串晶瑩明亮的水光;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将叉子含進去,那脆弱的塑料便先承受不住這點力道,帶着青提骨碌碌地重新滾到了果盤裡。
霍月尋似乎沒反應過來,有點可憐地低下頭,懵懵懂懂地盯着那顆不聽使喚的青提。
“……沒關系,”紀灼回過神,已經忍不住開口安慰道,“這一盤都是你的,我這還有别的小叉子……”
說着,他便伸手,迅速地拿起一枚放在一旁的水果簽;然而,也不知道是現場太吵鬧、太煙霧缭繞,或者是别的什麼原因,他每每要碰到葡萄,那圓滾滾的小東西就不受控制地從叉子底下滾走。
就這樣反複了好幾次,紀灼終于有點着急了。
他盯着沒用的叉子看了幾秒,又挪開視線,望向眸光潋滟的霍月尋。
下一刻,手就快過了腦子。
“啊——”
紀灼用指尖捏着青提,直接送到了霍月尋的唇畔,模樣十分認真:“這下可以吃到了吧?”
霎那間,空氣似乎凝滞了。
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和爆炸般的音響将整個酒吧打造得如同狂歡地獄一般;卡座底下的木質地闆做了額外的彈跳,跟舞池鍊接在一塊,讓身體的重心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搖擺。
紀灼不自覺地俯身靠在桌沿來穩住自己,擡着胳膊,纖細而修長的雙腿微微掂起,兩側的腰線也随之凹了下去,渾然未覺自己此刻的動作是什麼情态。
當真像是邀請。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秒,也有可能是半分鐘;直到紀灼感覺到有視線從别的卡座投射過來、後知後覺有點不好意思時,才終于看到霍月尋低下頭,張唇把那顆青提含了進去。
溫涼又潮濕的唇畔觸感柔軟,離開時還重重地吮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
“咚”一聲。
紀灼的心猛猛一跳,反應過來,感覺霍月尋是真醉了,在這兒吃多少水果都不是個辦法,幹脆伸手過去托他的胳膊,商量道:
“霍月尋,我送你回車上,讓司機帶你回家……”
像是聽懂了這段話,霍月尋沒有半分反抗。
個高腿長的男人微微低下頭,一張俊美到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臉上寫滿了純然的乖巧,倚靠在身旁比自己略矮半頭的青年身上,一塊離開了卡座。
紀灼松了口氣,帶着霍月尋往廊道的方向走。
就在這時,酒吧内的音樂聲卻驟然小了下去,吧台處的音響連上了話筒,經理咳嗽兩聲,拉高聲音:
“Hello各位!請停下手裡所有的事情,因為現在,我要宣布一個非常、非常爆炸的好消息!!”
從打工開始到現在,紀灼從來沒見酒吧内有過這樣的情況。
他的步子忍不住微微頓住,側眸望了過去。
在場的衆人自然比他更激動,有好事者直接吹了兩聲流氓哨,吆喝道:“什麼好消息啊?”
“就是啊,說來聽聽,别釣人胃口。”
被這樣打岔,經理的臉上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悅之色。
他隻是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等衆人安靜下來之後,才拿起了手機,一字一句地開始捧讀:
“今天,我們酒吧裡來了一位神秘金主;他既慷慨又大方,特别囑咐我,讓我給在場的幸運嘉賓們……免、單!!”
空氣沉寂了兩秒,最後兩個字吐出來的瞬間,即刻被排山倒海一般的歡呼和尖叫給取代。
哪裡有人經曆過這種電視劇裡才有的“全場消費由X公子買單”的情景?幾乎所有卡座都吵嚷了起來,場面一時間熱鬧地不受控制。
不遠處,美黑絡腮胡和翻白眼小男生他們也瘋狂地尖叫了起來,互相擊掌,站起身,即刻想要離開。
紀灼掃了一眼現場,沒太大的反應,平靜又短促地揚了下眉,重新側眸望向霍月尋:
“好了,我們從這裡走……”
“——不過,A8卡座的客人請稍等。”
經理突然開口,頭頂刺目的聚光燈忽然打了下來,直直地照向了剛起身的絡腮胡和小男生。
他們兩人驟然沐浴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忍不住身體一僵,面面相觑。
“對,沒錯,說的就是你們。”
“請你們這一桌客人立刻、原價買單。”
經理的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語氣帶着些微的遺憾:
“很抱歉,在場所有人都是免單的幸運嘉賓——除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