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來了麼?重生話本裡的傳統藝能,挑釁本座的人終于來了,他這樣想,他期盼很久了,好像這樣可以證明他的重生是上天注定一樣;他們當修士的,偶爾也會迷信,認可天命所歸這一說。
那人身後的小厮見慕容則低笑,又使勁推了他一把:“你笑什麼?裝什麼厲害呢……你居然也能爬上……”
慕容則連眼皮都沒翻一下,身後的幾顆人頭就先那人的話音一步,骨碌碌從肩頭滾下雪山,軟綿綿的屍體旋即倒下,夕陽和鮮血一起,将半山腰的雪山染上凄涼的顔色,少年獨身立在橫七豎八的肢體之中,大有一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暴君之意。
慕容則站在那裡,享受着嗚嗚的北風吹過他的臉頰。
耍帥了三秒鐘,他忽然發現,剛才那個人是不是要說這裡是哪啊?!!
他殺早了,他現在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哪啊!!
他現在不僅不知道自己在哪,連自己這具身體叫什麼都不知道,是什麼身份?或許是個家仆,他不知道。
慕容則暗罵了一聲:“都怪君如皎,教本座遇到讓本座不開心的人要立刻殺死,否則本座何以至此,連身在何處都不知道。”
千刀萬剮君如皎的理由又多了一個,他已經養成了沒事就怪君如皎的習慣。
面前是無邊無際的雪,荒無人煙,慕容則越往上爬,孤單的感覺越是重,越覺得自己把這裡稀有的人類都殺死是件沖動的決定。好在,他一路上撿到了一些殘弩斷劍。
這裡,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個古戰場?
慕容則蹲下來,從石頭縫間拔出一把古銅劍,随便掂了兩下,用它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就扔在了一邊。太輕了,或許對于曾經築基期的自己來說是把好劍。
對于劍修來說,劍就是命,劍有劍靈,越高階的劍修對劍的要求越高,絕不能随意糊弄。
他就這樣一連拔出了十幾柄劍,好在果真是,越往上爬,劍的品質就越好些。
直到——
一柄遍體金光的青銅劍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劍,好熟悉。這是慕容則的第一印象,極輕薄的劍身被霜雪覆蓋着,風輕輕拂去,劍刃便閃出讓人心寒的光,慕容則心馳神往,三步并作兩步走了上去,迎面就踩上了一截人的斷臂——這柄劍的周身,滿是人的骸骨。
慕容則立在原地,透過劍身,他看到了這柄劍十七年來的曆史:無數人為了曾拔出這柄劍争搶而死,勝者伸手向劍柄,還沒觸碰到劍身,身體就化作幾截,倒在了地上。
一股濃濃的凄涼和不詳的味道籠罩着這柄劍。
下一秒。
劍就被他輕易握在了手中。
慕容則輕聲道:“慕容,好久不見。”
前世陪了他二十餘年的慕容劍,他作為遊魂找了這麼多年,居然在他重生後,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慕容劍無比溫順地躺在慕容則的懷裡,然而,過眼雲煙仍舊在劍身上一幕幕閃着:
“天下第一劍”慕容則死後三年,“天下第一劍的師尊”、“曾經的天下第二,如今又是第一”的君如皎抱着慕容劍,一個人上了天雪山,将劍深深插進山頂。
大雪之後,是青年仙尊長身立着,這張臉雌雄莫辨,即使在大雪的籠罩下還是有些蒼白,一雙鳳眼挑得迷離,一張臉猶如瓷玉,唇卻嫣紅着,他伏在大雪之上,說道:
“親傳弟子已死,本座心中悲痛,今日起閉關修心。。”
“為守護愛徒,本座願領宗門遷至天雪山;若有人拔出愛徒的遺物慕容劍,本座願破例收他為徒,嘔心以待。”
“本座之心,上天以證。”
世人說,拜了那漱玉仙尊君如皎,半條腿就踏進了飛升的門;自古以來嚴師出高徒,漱玉仙尊的弟子,哪個不是仙道的魁首,修士中的一流啊。
于是十七年來紛湧來争拔劍的人不計其數,少數活着回去的人,會恐懼地說:“再也不要來到天雪山……那君如皎,根本就沒想過給靈力不足的修士活路。
慕容則望着這一切,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有些不知道心裡應當是何種滋味。
他唯一知道的是……
自己很不幸的,可能,應該是一定。又要做君如皎的徒弟了……
天殺的啊!!君如皎,老子真的是欠你的,注定要矮你一個輩分麼?
慕容則抱頭痛哭,難道拔出自己劍也有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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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那一刹那。
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眼猛然睜開了。
君如皎從練功池中心站了起來,猛然停止修煉,周遭的氣回彈在他的身上。
他嘴邊溢出鮮血,未束起的銀絲如瀑般披散在他的肩頭,他似乎渾然不覺自己受了不算輕的内傷,隻見極力壓着嘴角,口中喃喃道:
“本座苦苦等了十七年,終于要來了麼……”
“一個能拔出慕容劍的天才,一個新的時代……”
他撫摸着自己懷中的屍體的臉,這具屍體保存得很好,一看便是精心護理過的。
君如皎笑道:“乖徒兒,師尊給你找了師弟呢……他比你當時還厲害,還有天賦,師尊期待他的未來,你也很期待吧,不許吃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