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底高天,勘探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林如海驟然皺眉,這副對聯寓意不好,進去之後林如海才發現兩邊配殿都有匾額對聯,一眼看不到頭,唯有幾處寫着“癡情司”“結怨司”“春感司”“秋悲司”,這些名字沒一個寓意好的。
前面的少年跟着仙子到了一處叫薄命司的配殿,然後打開門進去了,林如海躲在外面沒跟着進去。
過了一會等到少年和仙子出來了,林如海才悄悄進去,裡面數十個書櫥,都用封條封着,封條上寫着各省的地名。
林如海有些不解,卻下意識的去找姑蘇的封條,他直覺這裡的東西很重要,誰知姑蘇的封條打不開,林如海後退兩步仔細看了看,發現隻有金陵的封條是開着的。
金陵是他嶽家祖籍,林如海略想了一想,就打開了寫有金陵十二钗正冊封條的書櫥,裡面有翻閱的痕迹,正冊下面的櫃子又寫着副冊,又副冊,林如海怕被發現了,匆匆打開了正冊一眼看去,頭一頁就畫着兩株枯木,木上懸着一條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埋着金簪,有四句言詞,寫着:
可歎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挂,金簪雪裡埋。
林如海不知怎麼,看到玉帶林中挂這幾個字之後心中大恸,匆匆翻閱完正冊之後,剛要去看副冊就聽到外面有動靜,林如海忙躲避出去,才躲好就見兩個女子前來鎖了門。
再進去看已經不能了,林如海挂念着那句判詞,恍惚中聽到仙樂之聲,回過神來就看到自己在一處門外,裡面有舞女在跳舞表演唱詞。
林如海忙掩了身形,豎起耳朵一聽。
“都道是金玉良緣,俺隻念木石前盟,空對着,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再往下聽完十二首曲子,林如海大驚失色。
他本就不是俗人,一點就通,這些曲子分明是在說人的未來,都是女子紅顔薄命,聯合之前看的金陵十二钗正冊,所書女子竟無一善終。
意識到這點之後,林如海又開始疑惑,這些女子固然可悲,隻是與他又有什麼幹系。
想到這裡,林如海定了定神還要再聽,就聽的那少年大呼無聊,不想聽這些曲子了,領着少年過來的仙子便說:
“罷了,我受甯,榮二公之托,帶你一遊太虛環境,我有一妹,乳名可卿,許配于你……”
林如海結合先前飄飄蕩蕩聽到的話一想,再看這孩子的年歲,莫不是他二舅兄家叫寶玉的那個孩子,也是史老太君來信言語中想要和他家結親的那個孩子。
想到這裡林如海臉色沉了下來,裡面那個仙姑在教這孩子雲雨一事,這孩子分明才十二三歲,此舉害人根本,這太虛幻境隻怕不是什麼好地方。
林如海剛想去阻止,就看到寶玉竟然不曾拒絕,反而要促成好事,林如海一時有些大腦宕機,他想不明白,寶玉好歹也是個世家公子,一點名聲也不要嗎?
眼見寶玉摸着可卿的手就要行事,林如海再也忍不住了,沖出去,一腳踹飛了寶玉嚴厲的喝罵:
“小小年紀沉迷聲色!委實不堪大用!”
寶玉夢中被踹懵了,隻覺神魂一沉,睜眼看到熟悉的床頂,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慌的襲人以為這個小祖宗夢魇了,慌忙哄道:“這是怎麼了?做惡夢了不成?”
賈寶玉看到襲人頓時安心了不少,這一吓,寶玉夢裡所見忘的差不多了,就連警幻仙子所教雲雨之事也因為被林如海一腳踹的全都抛之腦後,并潛意識的認為這是不好的事,做了肯定會被責罵,因而寶玉吸了吸鼻子,不敢胡來,此後倒是守禮了不少。
林如海沖出來踹飛寶玉之後,整個太虛幻境動蕩起來,可卿警幻仙姑驚懼的看着林如海呵斥:
“汝為何人?竟敢擅闖太虛幻境!”
林如海覺得這太虛幻境很有問題,又十分在意聽到的判詞,想了想開口問:
“你們方才唱的金陵十二钗是……”
話還沒說完,林如海一陣恍惚,眼前一切全都化為泡影,林如海轉瞬間仿佛置身虛空當中,一副副畫面從他眼前掠過。
他從畫面中看到他的玉兒在賈府謹言慎行,小心翼翼,生怕叫人說閑話,又渾身帶刺,言語不饒人,好叫人不敢欺負她,也看到黛玉大多數時候在房間默默垂淚,婆子們不避人說閑話更是常有的…
直到黛玉說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風霜刀劍嚴相逼”之後,林如海瞬間淚流滿面。
他想不通,他把黛玉送去賈府是為了讓身為侯門貴女的老太太教養,為此也送了不少銀錢交給老太太供黛玉使用。
林如海眼睜睜看着中黛玉最後吐血淚盡而亡,死時身邊僅有雪雁和紫娟兩個丫頭,賈母年壽已高,黛玉死時,賈母也病倒在床,而先前信中所言将黛玉許給賈寶玉的話仿佛是空話,不僅如此,即便黛玉不嫁給賈寶玉,賈家也不曾為黛玉相看人家,硬生生讓黛玉夭亡于賈府。
巨大的悲痛讓林如海淚流滿面,耳畔傳來雷鳴,林如海猛的驚醒,喃喃自語:
“想我一生忠君愛國,善待百姓,林家也世代行善,緣何唯一的血脈竟落到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