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聲看着蹲在地上的女生,她宛如被人從水裡拎起,身上早已被汗水打濕,臉上浮現一種脫水的蒼白,起皮的嘴唇止不住顫抖,而眼睛緊緊閉合——
“還好嗎?你好像生病了。”陸行聲手忙腳亂地從兜裡拿出幹淨的紙巾遞過去,“你要擦擦汗嗎?”
“你……你是誰?”淚水奪眶而出,齊慧聽見自己哽咽的詢問,汗水和淚水融合,此時的她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是幻覺?還是副本搞的鬼?
她不敢睜眼。
“我是605的住戶。”陸行聲沒有說名字,見她閉上眼睛,自己也不好伸手給她擦臉,有些擔心,“你真的沒事嗎?我看你流了很多汗——”
齊慧倏然擡手,她冰涼發顫的指尖碰到了陸行聲的手臂,這舉動不止陸行聲有些懵,連帶着跟在身上的黑線也抖散身體浮在半空以警告這個不知死活的獵物。
可警告無用,對方根本看不見。
甫一接觸到活人,她摸到的不再是轉動的眼球,而是有力的手臂。齊慧緊張地眨了眨眼睛,淚眼朦胧下,她一時半會兒沒認出面前的人是陸行聲,等視線變得清晰,她才看清陸行聲的臉以及他背後漂浮的十來根黑線。
齊慧嗖一下縮回手。
黑線如願後也慢悠悠收回了身體。
陸行聲順着她的視線往後看:“怎麼了?”
齊慧這才驚覺四周的一切恢複如初,她整個人都松了口氣,腳一軟跌靠在牆上,可記起閉眼前滿牆的眼睛,她硬撐着身體遠離。
“沒、沒事……”
齊慧搖搖頭,對上陸行聲關切的眼神,強撐的情緒忽然又有些失控。
“你看起來不像沒事……”陸行聲見她似哭似笑的樣子,實在不放心,“需要我送你去醫院或者回家嗎?”
齊慧不知道該不該信任一個npc,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自己能脫離剛才的困境多虧了陸行聲的出現。
“……能、能送我下樓嗎?”
“當然。”陸行聲伸出手,“我扶你下去。”
活人溫熱的皮膚讓她又想起了閉眼時摸到的眼睛,她喉嚨滾動壓下翻湧的惡心,沉默寡言跟着陸行聲往下,隻是很快,齊慧的臉色就越來越蒼白。
他們不知道走了第幾個2樓,從這個高度往下看,可以看見從出口湧入的陽光,甚至能聽見下面傳來npc的閑聊聲。
但是他們一直在原地徘徊,齊慧嘴唇顫抖,她微微偏頭看了眼身邊毫無異常的陸行聲——對方似乎沒有察覺到哪裡不對,臉上殘留着一抹明顯的關切,可就是這樣,讓她有種命絕于此的無力和絕望。
“嗯……”直到又走了一圈,身邊的npc才輕咦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陸行聲總覺得這幾樓走了很久,但怎麼還沒到一樓:“怎麼回事?”
齊慧麻木的雙眼微顫,她艱難地扭過頭,看着他時瞳孔中迸發出驚人的亮色。
“應該快到一樓了才對,你還能堅持住嗎?”陸行聲回過頭,看着她比剛才好不了多少臉色,口吻也添了一絲焦灼。
話落,齊慧便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仿佛發生了什麼改變——就像是兩個空間緩緩融為一體,凝滞的空氣才開始流動,剛才外面的雜音反而變小,卻比方才多了種要命的真實感。
齊慧遽然收回手,朝着近在咫尺的出口踉跄着狂奔而去——
幾個在樓下閑聊的老太太一下止住聲音,不約而轉頭看向似哭似笑的女人,陸行聲反應過來匆匆追出去:“你——”
齊慧跌在地上大口喘氣,顧不得其他人是什麼眼神,開始單手捶地嚎啕大哭:“操他媽的副本!!”
陸行聲隻看見她張大嘴巴說了句髒話,但是後面的卻有些沒聽清楚,見她情緒不對勁,正決定要送人去最近的醫院看看,就見疑似女人的朋友大喊一句:“齊慧!”
陸行聲隻感到手臂被人推開,後退幾步才站穩身體。
“你怎麼了?”劉靜蹲下身,沒等她喘過氣自己就被對方緊緊抱住。
“隊長……”齊慧隻是說了兩個字,劉靜就明白了。
這下隻剩下三個人,而副本還有兩天。
劉靜再如何樂天派,此刻也是彌漫一股絕望:他們所有人或許都要死在這了。
陸行聲站在不遠處,見有認識的人過來松了口氣:“你是她朋友吧?她的狀态不太好,你還是送她去醫院看看吧。”
劉靜一轉頭,就看見陸行聲站在身後,後背本能地繃緊,還是抱着她的齊慧輕聲在她耳邊道:“不用害怕,他……”
她目光陡然變得複雜:“他救了我,等會兒再詳說。”
齊慧臉上還帶着未幹的淚痕,仰頭沖着遞紙巾的陸行聲颔首:“今天真是謝謝你。”
“不客氣。”等對方接過紙巾,陸行聲才對兩人點點頭,“那我就先走了。”
陸行聲沒有深入探究的想法,現在心心念念都是被他留在家裡的黑線。他的工作還沒着落,存款緊張,一個人還能勉強支撐,但家裡多了個胃口不可估量的黑線……他得快點找工作了。
至于對方說的小鳥胃——陸行聲每每想起,眉眼都極為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