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以萬馬奔騰之勢想要沖破意識中不可撼動的束縛,但終究隻能羨慕嫉妒恨地看着那條狡猾的自己滿足地浮在半空,随後有些食髓知味地再次偷摸着貼一貼——
它們咬牙切齒、它們痛心疾首、它們在地上撒潑打滾。
空碗被黑線翻滾的動作掀翻在地,沿着地面滑動出去,被等在一邊的陸行聲看見,他端起空碗随手放在了床頭櫃上:“你的食量是多大呢?吃這麼點東西會飽嗎?”
【我的食量很小】
黑線絞盡腦汁地回複道:【小鳥胃】
陸行聲忍俊不禁,他捂着嘴巴,低低的笑聲還是被黑線捕捉。
它還不明白陸行聲為什麼會笑得這麼開心,是它剛才的回答嗎?
黑線再次翻找人類的回憶,可是這不就是代表自己胃口小很容易養嗎?探出的線頭微微苦惱,可是看着再無法壓抑笑聲的陸行聲,它就覺得這微末的苦惱根本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陸行聲捧腹大笑,笑得腹部酸痛,他覺得黑線身上有種懵懵懂懂的可愛,它或許對人類有所了解,但這種了解太過片面,導緻在溝通中,陸行聲多多少少會得到一些意料之外的可愛回答。
“真的嗎?”陸行聲笑夠了,坐在地上緩了緩,眼角眉梢都是讓黑線心神蕩漾的愉悅。
床下的黑線一邊繼續享受這樣的甜蜜,認真地回複對方每一個問題,但它注意到陸行聲分明的下颌線和平坦的腹部。
對于黑線而言,人類的交易過于容易,隻要拿着幾張輕飄飄的紙就能囤積大量的資源,所以它有些難以理解陸行聲為什麼會過得這麼艱難,他太瘦了。
和它碰見的一些人類相比,陸行聲甚至沒有突出的大肚子,他吃不飽嗎?黑線心疼的看着他。
——沒關系,它來了。
意識海中席卷着歡快的咕噜聲,像是數千萬條惬意曬太陽的貓,整整齊齊發出同一種音調。它們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黑線們齊齊開始活動起來。細長或者粗短的線一股股分開,每一層每一戶都仔仔細細搜刮着。
——這是什麼?看起來金燦燦的像是獵物記憶中的黃金。
黑線趴在金黃色女士水晶拖鞋上,仔細分辨着。
算了,先卷走再說。
——這又是什麼?天花闆吊着的璀璨的水晶晃晃蕩蕩,黑線覺得看起來很像記憶裡的鑽石,不管了,拖走!
成人手臂粗細的黑線爬上天花闆,然後沖着目标一個躍起——完美的弧度後,黑線穩穩落在吊燈的其中一個水晶上,因為慣性,整條黑線的身體懸空,隻有線頭吸附在水晶的表面,擺來擺去活像是誰上吊的粗繩松散開。
沒有什麼東西能躲開這鬼子進村般的搜刮,黑線卷起黏在沙發墊下的紙鈔,無聲帶走相框照片背後的幾張現金,又光明正大地将自己埋進行走中獵物的褲兜……
帶走、帶走、統統帶走。
黑線們又齊齊鼓脹了身體,搖搖擺擺地像水草。
我的、我的、都是我——黑線一頓,随後嗚呼~一聲,從褲兜邊緣蹦到地上。
——都是我們陸行聲的!
沒人能阻攔它這強盜行為,不管是正毆打女人的男人,還是如同鹌鹑一般隻敢偷偷縮在角落的玩家,黑線根本不在乎被其他人看見,光明正大地從他們眼前蠕動爬行。
線人昂首挺胸地開門進去,将它的戰利品堆積在了陸行聲的卧室門口,甚至不忘有禮貌地敲了下門,才又重新分散潛伏在各自的位置,暗戳戳期待等會陸行聲的表揚。
哎……它要怎麼面對人類的誇贊呢?
黑線們故作苦惱。
獵物的記憶裡好似很少有這樣的場景,讓它現在都不知道是表現得謙虛還是自信才好。
正和剩下的黑線你來我往的陸行聲根本不知道對方在這段時間竟然做出這種事。
當敲門聲響起,他隻以為是外面的鄰居。
“等我一下。”陸行聲打了聲招呼,然後起身開門,随着他拉開房門,堆積倚放在門口的昂貴物品一同失去支撐,嘩啦啦地灑在地上。堆放得如同金字塔般的寶貝沒過了陸行聲的腳背,因為過于驚詫,讓來不及反應的陸行聲顯得有些呆傻。
“……”
陸行聲最初隻是以為門口憑空多了一堆的垃圾,因為他看見最上面有積灰的水晶珠子、金色的塑料女士拖鞋,一看就是假的翡翠生肖擺件……
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方才的結論。
因為堆在他腳邊的金镯子金項鍊,還有被壓在角落的幾張紅色大鈔都讓陸行聲背後生出一層冷汗。
“這是哪裡來的?”
陸行聲自言自語,從積壓的東西中抽出自己被埋的雙腳,旋而急切地轉身對着床問道:“你剛才出去了?”
這樣熟悉的手筆,一看就知道是誰做的。
【我找來送給你的】
【你的】
【你的】
【這一切都是你的】
啊,原來找來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就可以讓它這麼滿足,它也好想讓陸行聲體會到自己現在的心情。
得到回答的陸行聲怔在原地,他轉頭看了看地上的“小金山”,啞然半晌,才輕聲問這個無緣無故送東西給他的非人類:“為什麼要送這些給我?”
陸行聲屏息靜氣地等待對方的回答,神色有掩飾不住的緊張,身後一座小山在屋内白熾燈的照射下,籠罩一層淡淡的金光。
它似乎格外偏愛金色,除了少量的綠色和銀色,還有在小山面前顯得格外微不足道的紅色,就連偏金的衣架都十分無辜地杵在裡面。
【希望你過得很好】
它對陸行聲口中“過得不好”耿耿于懷,氣勢洶洶寫下這段話:【不要巴掌,要甜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