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會有名字嗎?”陸行聲這才想到這個嚴峻的問題,頗為後悔自己應該再細心一點。
也正是他拿起筆想要再寫一張時,沙發底下倏然彈射出一張信紙,速度減弱後輕飄飄停在了陸行聲的腳邊。
天呐!
陸行聲雙眼爆發出一種驚人的神采,他迫不及待伸手拾起,飽含着激動與興奮展開——
【你好,陸行聲】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像是人類第一次探索宇宙——那種懵懂中帶着緊張,緊張中充斥興奮。
“哦,你好、你好——”
沒有回複它的姓名,但是陸行聲并不在意,姓名是人類對個體的命名方式,這怎麼能要求一個非人類按照人類的準則行事。
但是它真有禮貌啊。
陸行聲看着上方工工整整、橫撇豎捺都仿佛是拓印下來的字體時,覺得它有禮貌的同時還真是厲害。
【昨天的黑潮也是你嗎?】
他将第二張紙塞進去,這一次他沒有離開,直接坐在地上,盤着腿緊緊盯着沙發縫隙。
很快,回信也彈射出來,biu——地一下,陸行聲眼睛瞪得更大,随後忍不住笑起來。
【是我】
【那剛才的黑線也是你?】
【是我】
陸行聲仍然為昨晚密集的黑線所不适,但看着一張張的回複,那種不适又有了驚人的緩解。
陸行聲像是吃了興奮劑,整個身體都因為加速的血液而沸騰,緊接着他手速加快的寫上第三張、第四張……
【你是什麼生物?昨天晚上和你打鬥的又是誰?】
【你在這裡多久了?我以前都沒發現你】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陸行聲有太多的疑惑,而幸運的是對方也非常配合。
一張張紙條不停地飛射出來,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力将它狠狠投擲而出,沙發下的黑線們擰成幾股,一股負責回信、一股負責将信紙推出去,還有一股則死死将欲爬出去的黑線按在地上——
總得來講,氣氛很平和,分工很明确,大部分黑線很滿意。
黑線的一端像是小狗的尾巴不停的晃動打轉,偶爾摩擦到沙發的布料發出聲響,它便受驚吓地分散躲藏,但是等了又等,沒看見陸行聲趴下來側身查看情況,于是松懈地重新出現,繼續鎮壓、寫字、推出信紙。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用人類的話來講,怪物?外星生物?】
【和我打鬥的也是怪物】
【很久了,我不記得怎麼來這裡的】
黑線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不見一點敷衍,它感到快活——用人類的話來講,就是快活。這種情緒和幸福有所重合,又有所不同。但是黑線無法區分這兩種是在哪裡不同,何種程度的不同。為何用“快活”來描述此刻的自己?
黑線單純覺得它得拓寬自己的詞彙量,這樣在陸行聲面前,才能表現出自己聰慧的一面。
它聰慧、無害,而且善良。
黑線又忍不住搖起來。
線端裹着一支黑色簽字筆,滿懷期待地等陸行聲下一個問題,它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摩擦聲,輕柔地撥動它的身軀,讓它産生一種想要攤開軀體的沖動。
黑線忍不住從沙發下探出頭來,悄悄看了眼陸行聲。
燈光下,那素日蒼白的臉頰帶着健康的紅暈,他坐在地上微微低頭,神情認真地在桌上寫着什麼。他垂着雙眼,唇角上揚,周身活泛着一種靜谧的美好,黑線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泡在了蜜罐裡。
——蜜罐又是什麼做的?
黑線忍住要往上爬的沖動,重新回到黑魆魆的沙發底座下,認真在人類繁雜的回憶中搜羅蜜罐的做法。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沒關系。
交纏的黑線默默在地上打滾擰動,并不灰心。
從今天開始,蜜罐就是用陸行聲做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