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
一直躲在陸行聲褲腳的一條黑線直起了線頭,不可置信地繃直了身體。
陸行聲眼裡含着一抹沉重的悲哀,他好像無法對他道歉,更沒法解釋白天的遲疑。
他不是不喜歡,隻是覺得自己應該對感情再慎重一點,可能對以往那個隻偷偷送禮物的男生有太長時間的預想,所以對突然出現、和記憶中有細微差距的本人沒辦法将感情全部投射下去。
可是他的想法或許沒有能見天日的那一天了……
“胡通,對不起……”
陸行聲輕輕叫着這個名字,粘在褲腳上的黑線已經進入發瘋的狀态。
它将自己的身體繃得筆直,好像要借着這個動作讓自己斷成兩截,随後又開始顫動、搖擺,最後不管不顧地向上爬行。
【啊啊啊好痛苦】
停留在屋外的黑線感知到更深層次的痛苦情緒。
黑線爬上腰際時,陸行聲閉上了嘴,有些遲疑和困惑地看着毫無動靜的卧室門。按照距離和怪物的能力,現在不該是以不可抵擋地姿态來吞噬他嗎?
為什麼還沒有動靜?
陸行聲不敢掉以輕心,也不敢靠近那扇門,他隻是後背抵在牆上,等待命運的最終判決。
冗長的寂靜快要逼瘋一個正常人,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隐隐帶着一股肅殺的意味。陸行聲感覺胸口有些癢,他沒在意地撓了撓,随後眨了眨有些疲憊幹澀的眼睛。
窗外的大雨不知不覺停下,隻留下濕潤過的空氣與沖刷幹淨的建築物。陸行聲站得有些累,望了眼看起來就很舒适的床,有些不争氣地想上去躺一躺。
可能神經放松下來,人類該死的作死基因就開始活泛,陸行聲除了想在床上躺一躺,還想悄悄看看外面的情況。
一直等在屋裡也是不可能的,沒有食物和水,活活餓死并不比死于怪物口中要體面多少。
陸行聲看着柔軟的枕頭,終究沒忍住地輕輕移動過去。
他太疲憊了,如果真的要死,那盡最大限度地讓自己輕松舒适一下也沒什麼問題不是嗎?床離窗戶不遠,真的被纏上也就幾步路的距離。
陸行聲抿了抿嘴,他的意志并不堅定,身體也開始晃動到床邊坐下。老式的床墊受到輕微的力都會發出彈簧聲,陸行聲面色一變,立刻站起來膽戰心驚地看着門口,手上握住小木鳥。
……
……
沒有一點動靜。
陸行聲驚訝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倒是不急着上床睡覺,他沒有穿上拖鞋,光着腳走到門後,深吸一口氣擡手握住了冰涼的金屬手柄。
他悄悄地打開門,露出半截小拇指長的縫隙,小心翼翼地靠近縫隙用一隻眼睛往外看。
樹上的鳥雀開始喧鬧,溫暖的光線透過雲層,地上的水澤還未幹透,睡夢中的人們在不知不覺裡迎來新的一天。
陸行聲動作緩慢地拉開整扇門——什麼都沒有。
沒有奇怪的廚房,沒有怪異的房間布局,也沒有幾乎占滿整個屋子的黑色不明生物。
陸行聲隻是遲疑了一秒,随後走了出去。
這裡仍然是他所熟悉的房間,他站在兩個怪物戰鬥時的位置卻沒看見這裡有留下任何痕迹——血迹消失,光潔幹淨的地闆上連一根頭發都沒有。
當然,陸行聲知道一切并不是自己的臆想。因為被怪物坐斷裂的椅子和桌子消失不見,連帶着桌上的幾個玻璃杯和他精心看護的玫瑰花也沒了蹤影,隻多出一塊空蕩蕩的區域。
陸行聲環顧四周後走到門口——他得去确認,昨晚怪物用周嬸的聲音讓他非常在意,隻是等打開大門,門口出現的東西讓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那是一顆顆用紙折成的愛心,零零灑灑掉落在門口,還有一張被風吹得颠簸的紙張貼在牆角。
像是被點燃送上高空的煙花,懸在最頂點炸開,陸行聲的心髒猛然一跳,他伸長手臂夠住牆縫的紙條。
——&*#……
陸行聲:……
他看着被黑筆塗滿的紙條,有些懷疑自己誤将垃圾當成對方的留言,上面宛如幼童般的筆觸,畫不成畫,字不成字,但是力透紙背,在紙上凹陷的痕迹彰示了對方用了多大的力氣。
他将地上的紙心一顆顆撿起揣在衣兜裡,想了想,還是将這疑似留言的紙條收下:“什麼字?”
一開始還以為是胡通送的,但是紙上的字迹打消了他的猜想。
陸行聲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将紙條湊近眼睛,微眯着仔細辨認:“……不……什麼?”
一根泡在蜜罐裡的黑線悄悄從他的衣領處探出線端,微微扭動身體将自己懸在領口看了看。
【陸行聲】
線段輕輕用線頭觸碰他的頸間:【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