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線緩緩從門前離開,它們又一次組成人形從高樓處的樓窗一躍而下。
一場黑色“暴雨”傾瀉而下,掉落的黑線有序地分開,從縫隙、角落開始在整個小區尋找——
月色中好端端開着花的玫瑰身上爬上一條又一條黑線,用近乎挑剔的“目光”打量它們。
花朵太小、葉尖泛黃、花瓣不夠多、香味太淡……
從深夜找到清晨,黑線終于滿意地找到了一朵玫瑰花。
【嘻】
黑線們圍繞着這一朵開得最茂盛、最大、最漂亮、香味最濃郁的玫瑰花擺動,随後小心翼翼地連根拔起。
它們保護着這朵花抵達陸行聲的房間,線人手的部位拿着花枝,另一隻手分出五指,一點點小心地剪掉紮人的尖刺,還有帶泥的末端,它的頭顱垂下,像是學着人類的動作緩緩又珍惜地靠近花朵,害怕自己的力量傷到它脆弱的花瓣,隔着一段距離去“嗅”它。
【香】
線人的身上又冒出很多很多線頭,擺動着靠近玫瑰花。
塑料瓶裡的玫瑰花早已枯萎,線人【眼睛】的部位朝它的方向看去,緊接着就有黑線憑空從枯萎的花朵上冒出,一秒後無聲息消失在空曠的室内。
線人小心地将自己的花插了進去。
線人身上的線頭又是一陣劇烈的擺動。
【嘻嘻】
正高興的線人忽地想起什麼,動作一滞,它散落下來從門縫裡鑽進去,又形成人形,很快有黑線傳遞信息說找到了。
一張紙條從陸行聲白天穿的衣兜裡被黑線們推了出去。線人的手夾住紙條,黑黢黢的臉上沒有五官,但是卻保持了看這個動作。
紙條很快被黑線們裹住。
黑線默契地在靜默中移動自己的位置,線人的背面就在兩秒後切換成了正面。它走到床邊,床上還殘留了大部分舍不得離開的黑線,靜靜貼在陸行聲的身上,那張因為睡眠不好憔悴的臉上正好笑地被迫帶着個面具。
線人微微歪着頭,仿佛急切地想要好好看他,可其他部位沒能跟得上,線人的腦袋咚地一下就落在了陸行聲的胸腹上。
一根黑線的重量幾近于無,但是組成腦袋的一團這麼大剌剌掉下,還是讓陸行聲睜開了眼睛。
“唔……”
陸行聲的手摸到剛才被襲擊的胸口,渾渾噩噩地揉了揉,才啪地一聲打開燈。
白熾燈的亮光瞬間照亮不大的卧室,幹淨整潔的床上在他再三确認下依舊沒有異物,胸口殘留的觸感卻讓他知道那不是夢。
陸行聲踩着拖鞋蹲下身又往床下看。
——躲在床下的黑線迅速縮回探頭探腦的線頭。
下面沒有東西,隻有一層平日沒打掃到而累積的厚厚的灰塵。
陸行聲眼睛幹澀,他的身體非常疲憊,這樣的疲憊仿佛是從靈魂深處襲來,讓他的肉‖體根本無法消化,隻能又眨了眨眼睛倒頭回到床上,拉過被他掀在一邊的被子。
被子上輕飄飄落下來一根黑線,安安靜靜趴在陸行聲的衣領上。
從各處縫隙裡爬出來的黑線一時之間按捺不動,等對方的呼吸放得沉緩,才漸漸爬上床,交織成一道人影,這道人影比剛才還要像個人形,腿和腰上沒有多餘的黑線,它像陸行聲一樣蜷縮着身體,黑魆魆的腦袋漸漸往對方的面前湊近。
像是扇面的部位宛如是被剪刀剪了幾道,分化出五根手指,線頭像是水中的海草般晃蕩個不停。
那隻手停留在陸行聲的腰上。
它又感覺到了一種情緒,線人細細品味着,它暫時無法命名這樣的情緒,和前不久的【憤怒】一樣,都讓它躁動難安,但是前者它隻想做一切可以讓它發洩的事情,而後者——線人頓了頓,旋即将黑色沒有五官的腦袋輕輕貼在陸行聲的胸前。
随着它和對方的貼近,一霎那,所有的黑線都停止了動作,橫七豎八地倒在床上,或者散落在地面。
真神奇。
它的身體像是被什麼填‖滿,已經容納不下任何東西,但是卻還是持續不斷地被填‖充着,可是這樣被迫的填‖塞讓它不僅感受不到絲毫的痛苦,反而有種漂浮在半空的恍惚與輕盈。
【嘻嘻】
冒出的線頭緊緊扒拉住面前人類的衣服。
它又想鑽進陸行聲的身體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