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潛的心中流露出幾分得意,索性道出自己籌謀多年的計劃。
最遲不過破曉,他便能平白盡數得到黃育芩和孫令靈二人的靈力,日後窺得天機,逍遙登仙,豈不比人間帝王更為潇灑恣意。
孫有義畢生所求的帝王幻夢,他隻覺得俗不可耐,因此當孫夫人找上他,說出自己的謀劃時,他簡直克制不住自己仰天大笑的沖動。
“你懂了嗎?”
趙殊哪有不懂,點點頭。
孫潛志得意滿之際,冰涼物事吻在自己的脖子上,涼意激起了皮膚上的雞皮疙瘩,他壓低聲音詢問:“母親?”
原來孫夫人從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從身後悄悄靠近,用匕首抵在孫潛的動脈處,隔着薄薄的皮膚,她喝問道:“逆子,你竟然欺騙我?”
孫夫人心緒激蕩,怒極攻心,手中匕首在震怒之下劇烈抖動,嫣紅血珠沿着利刃而下,孫潛咬牙。
“我原以為母子連心,你定能站在我這邊,為何你要欺瞞我!”孫夫人原想吓住孫潛,令他改變主意,卻不料孫潛的手肘後擊,頂中孫夫人的肺部,孫夫人手中脫力。
“哐啷”一聲,匕首落在地上。
孫夫人痛得萎頓在地,蜷縮着身子,冷汗直流,孫令蛟急得撲上去:“娘,你沒事吧。”
孫夫人低聲輕哼,說不出話來,孫令蛟仇恨的目光射向孫潛。
孫潛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慌亂,不過很快便收了起來,冷聲道:“你們是我的母親幼弟,待我大功告成,必然不會虧待你們。若是你們執意擋路,便休怪我翻臉無情了。”
“恐怕孫大公子的願望要落空了!”虛空處傳來熟悉的聲音,趙殊自以為隐蔽的挪動腳步的動作突然止住了。他循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半空處驟然浮現出兩條熟悉的身影。
“黃兄!”趙殊喊道。
黃育芩和孫令靈二人衣衫破爛,臉上青腫,嘴角挂彩,身上斑斑血迹,顯然經曆了好一番搏鬥。
“你們怎會出現在這裡!”孫潛也愣住了,“你們怎會出來?”
黃育芩向趙殊露出安撫的表情:“自然是尋到了生門。”
孫令靈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錦囊,向趙殊笑笑:“多虧了一千兩銀票。”
趙殊突然心虛,呵呵笑了。趙殊送給孫令靈的生辰賀禮是一千兩銀票不假,隻是一沓銀票中被趙殊偷偷地夾了一張符紙,符紙為趙殊偶然間所獲。原有兩張符紙,符紙之間互有感應,戀人各自攜帶一張,即便遠在天涯,亦能感應如在咫尺。
如今另外一張留在趙殊的身上,黃育芩和孫令靈便憑此感應找到了出路。
趙殊嘟哝着:“我不過好奇罷了,并無非分之想。況且我隻想知曉黃兄的動向,隻是雕蟲小技,他必能識破,而孫賢弟與他形影不離,放在你的身上,也是不差的。”
黃育芩見趙殊振振有詞,自己因他的無心之舉而獲救,便正色道:“若是下回再耍這種小聰明,我定要追究的。”
趙殊眨眨眼,這便是輕輕揭過了?
黃育芩尋了一把椅子坐下,以下颌示意,向孫潛的方向點了點。
孫令靈提起手中的木劍,其意不言自明。
“怎麼?想單獨和我練練?”孫潛見孫令靈全須全尾地站在自己的眼前,心中明了自己的大陣已破,方才引他們入陣不過是趁着他們毫不設防,若是論及武術,自己不如孫令靈。
孫潛做了一個手勢,府中的侍衛們紛紛抽刀一擁而上。黃育芩冷笑,數道流光閃過,前排侍衛半跪了下來,趙殊眼尖,隻見銀色圓珠在地磚上彈跳數下,迸濺入燭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處,叮鈴鈴漸響漸消。
不過眨眼功夫,地上便躺倒了半數的侍衛,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侍衛舉刀止步不前,左右張望。
孫潛看在眼裡,惱怒不已。
“誰還要上前,我懷中的銀珠尚有餘裕,剛才隻是擦着他們的膝頭,若是再上前,我手中餘下的銀珠便要瞄準你們的眼睛和咽喉了!”黃育芩掂了掂手中荷包,銀珠碰撞之音如裂冰碎玉。
“孫大公子,你我比試一場吧。”孫令靈正色道。
孫潛将目光重新轉向孫令靈,隻見孫令靈眸色漆黑,仿佛是最幽深的古井,面無表情地平視于他,仿佛就看着陌生人一般。孫潛這才如夢初醒般想起,孫令靈已經不再單純是自己的幼弟了——孫令靈想起了周明夷的過往。
孫令靈是被包在襁褓中帶回孫府的,孫潛不願意直對上孫令靈的那雙眼眸,就是這般深的眼眸,似乎探不到底。
究竟會是怎樣的容器,裡面會裝着一個沉睡了一百年的靈魂,孫潛便開始有意地疏遠孫令靈,牙牙學語的孫令靈對自己的大哥充滿了崇拜,跟前跟後,樂此不疲,然而孫潛總是不冷不熱,孫令靈又漸行漸遠。
孫令靈後來跟着孫有義去了欽天監,偶爾回府碰頭,也還是會禮貌疏離地叫一聲大哥。
孫令靈何時喊過他“孫大公子”。
孫潛有片刻的出神。
孫令靈見孫潛不動,複又說道:“孫家待我有養育之恩,如今你們要取我的性命,我卻萬萬做不到束手待斃的。如今我僥幸逃出,就當恩仇相抵,若是你們真想取我性命,就伸手來拿!”
孫潛寶劍出鞘:“若是我赢,如何?”
“你若赢了,我的命可以給你,但你決不可傷了他們,請放他們自行離開。若是我赢了,從此我與孫府兩不相欠。”孫令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