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黃育芩輕輕說道。
“啊?”明玉不解地看着黃育芩欲言又止,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對不起。”
“你是覺得此事是我受到牽連?”明玉會意,反問道。
黃育芩點頭,又搖了搖頭。
“小英子,自你來到這裡,牽涉進多少案子了?可是據我打聽,沒有一件是你真正做下的,多數是因相府引起。”明玉道。
“這又不一樣,我與相府本是一體——”
明玉笑了起來,黃育芩卻沒有笑:“不錯,你我也是一起的。”
明玉笑嘻嘻地将肩膀搭在黃育芩的身上,糯米糕似的黏住了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小英子,笑一下嘛。”
“我已經安排好京中之事了。”黃育芩話鋒一轉,手指微微顫抖。
明玉了然,事情終于走到這一步了,開弓從來沒有回頭箭。
“我與你總是一起的。”說罷,明玉牽起黃育芩的手,将自己的五指嵌入他的。
明玉終究沒有去尋常随算賬。次日,他行色匆匆去尋張之羽,懇請他借出白馥。張之羽見他衣衫不整的模樣,面上保持着淡定的模樣,心中吓得不輕。直到明玉颠三倒四地說明來意,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張道長,求求你了。那常家的鋪子理當要還給常随的。現在鋪子由我手下的人代為打理,我現在休書一封,讓白馥帶回去,交給我的手下。”
張之羽一大早就被明玉吵得腦瓜子疼,他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問道:“為何要讓白馥去,你手下是沒有人了嗎?”
明玉理所當然地說道:“白馥與常随是同類,當然是由她去最好了。”
張之羽幽幽道:“……常随隻是半妖而已。”
軟磨硬泡了一整個上午,明玉終于如願以償。
張之羽在明玉心滿意足地離開後慢騰騰的回首,白馥以鼻尖頂開窗子,一躍而入。
白馥“嘤嘤”兩聲後,竟然口吐人言:“道長,你為何要答應明公子?”
“你是不想去嗎?前兩日你同我說過,想要回京看看。”張之羽道。
白馥搖搖頭,一躍跳上張之羽膝上,張之羽輕輕地撫摸她的皮毛。白馥是一隻赤狐,全身僅有胸前至腹部一塊是白色的。四年前張之羽遊曆北地,自獵人的手中救下了她。白馥不喜人類,卻極愛親近張之羽。
“張道長,您替黃公子做得夠多的了,這兩年來,您不辭幸勞替他奔波勞碌招攬人心。現在還要同他一起,助他做下不忠不孝之事嗎?”
張之羽皺起眉頭,似乎在思考。白馥擔憂地看向張之羽,她從未說過這樣的重話,隻怕張道長生氣了。
“白馥,你說得對,不如你再替我帶信給掌門吧,然後,你不必再來尋我了。自去過活吧。”
張道長果然生氣了,現在要趕走她了,白馥懊悔不已。張之羽撫摸着她的頭說道:“此事與你本不相幹,我不該将你牽扯進來。黃毓英是我的弟子,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正在此時,京城黃相府中,黃毓蔚斜倚在太師椅上,聽完探子來報,面上波瀾不驚,揮揮手令他下去,隐在暗處的謀士笑道:“老朽早就說了,此計不通。”黃毓蔚懶懶說道:“本就不指望那幾個廢物能做出什麼來,留他們的全屍給周明夷和我的弟弟添堵,已是寬仁。”
“先生,你看好了,好戲剛要開場。”黃毓蔚轉過頭來,看向暗處,神色冷厲,轉刃的冷鐵一般。
宮禁春色無邊,身着輕紗的妃嫔們衆心拱月般圍着小皇帝,一次次替他斟上美酒,守在殿外的太監們焦心不已,隻因禦史大夫徐松壽,大理寺卿明铨正等在禦書房外。
黃平在河南登高一呼,手持鋤頭、扁擔的貧民們呼喝雷動,舉起了“人間大道,自吾輩啟”的大旗。
河北的李奇山,江東的蕭道先調集糧草,未雨綢缪。
周明夷居高臨下,向着沙盤的一處伸出兩指,露出勢在必得的微笑:“便自此開始吧。”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這個破敗的王朝終究要被雨打風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