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過幾秒死寂的緘默,仇恨與憤怒的火苗連同靈壓齊齊爆發,宣洩出狂躁的言語,“你也能駕馭時間……就憑你這樣渺小的蝼蟻也配駕馭時間!”
“世界應該由擁有唯一且絕對力量的我來支配!你的存在本身已經挑釁了神(我)的權威!!體會時間的恐怖然後去死吧,蝼蟻!!!”
靈壓在鼓漲,有形的、侵蝕萬物的氣息再次集結湧動,濃稠的黑紫霧氣瞬間籠罩了眼前的人類。
地面腐朽、石柱斷裂,連空氣中都漫溢着絕望的味道。
“如果你認為恐懼能支配一切,就讓我感受到那份恐懼吧。”身處死亡中心,少女仍目光甯靜,語音和緩,隻用精準的動作閃避破面的物理攻擊,“至于你的恐懼……是藍染?我懂了,恰好我看到過他使用鬼道的場景,那就專程為你複刻一次。”
拜勒崗全力劈斬的一斧再次落空。單比速度,師從【瞬神】夜一的少女可不懼任何人。
瞬步到不遠處站定,黑崎華月回憶起某位BOSS當時靈力的施放路徑。拆解、分析、模仿、重構,【虛數能量】就是那麼不講道理的東西,隻要是她知曉并理解的事物,即使靈壓暫時達不到标準,也姑且可以使用。
“——破道之九十·黑棺。”
黑色的棺椁驟然降臨,不管是衰老與絕望、恐懼與死亡,都陪伴着破面一同被隔絕于内。
“……可惜,差了一點。”
發出的感歎即是為靈壓不夠未能殺死破面,也是因作壁上觀的虛圈之主終于登場。
光亮突如其來,占據了王座之間。
信手制止第二十刃拜勒崗在黑棺散去後宛若敗犬的難看行徑,藍染惣右介側頭,投注來的目光溫潤,吐露出的嗓音醇厚,“怎麼了?見到我出現在這裡,華月不應該高興嗎?”
……有什麼不對勁。明明他的表情、聲音、氣場全部傳達着不以為意的平靜。
黑崎華月下意識錯開了視線不搭腔。
無意戳穿少女鴕鳥似的躲閃,男人用聽上去無可挑剔的柔和語氣繼續着發言,“那樣的話,接近崩玉的阿格拉就更加安全了——你是這樣想的吧?”
“無論在虛夜宮碰到誰,無論走到哪個地方都沒關系,你的目的僅是吸引我的視線,讓阿格拉得以偷偷進入崩玉之間,目的是……帶走崩玉?”
少女的手指微顫,藍染惣右介沒有錯過。
“似乎我猜對了。”
于是他發出極低的笑聲,輕到幾乎無迹可尋。
“不過華月,即便我不在,你認為有人能真正碰到崩玉嗎?”
黑崎華月早就知道面前男人的智謀和膽識。冷靜、自負、無情,卻又洞悉人心,與他為敵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
她在一開始抱着的,純粹是“哪怕有一絲空隙”的妄想——
虛夜宮某處,第五十刃的靈壓如升騰的焰火,在片刻的極緻燃燒過後歸複漫長的寂靜。
“艾爾海森……!”黑崎華月蓦地折身望向那個方向,忐忑不安已溢于言表。
“艾爾海森?是叫這個名字啊。”虛夜宮的主宰者淡淡重複着第五十刃的真名,不驚訝,亦無憤怒,評價裡還多了幾分對少女和提瓦特來客奉上劇目的敬意,“尤為精彩的謝幕。”
“好了,”餘興的好戲落幕,他拍拍手喚回人類少女的注意,“劇目結束,華月是不是也該跟我回去了?”
“……”
沒有回答,因為黑崎華月渾身寫滿了抗拒。
那種拒絕一切的外斥力充塞了空間,凝重地仿佛連呼吸也會跟着一起發緊。
沉郁到窒息的千鈞一發來臨前,她的态度忽然出乎男人意料地松弛下來。
黑崎華月轉過身,面對這個至始自終顯得從容不迫的男人。
“‘我能跨越神明定下的界限,抵達沒有任何人達到過的地方。’你一直想證明的就是這種可能性吧,藍染惣右介?”
那一霎,藍染惣右介看清了少女眼中斑駁陸離恍若星辰流光的色澤。
——【深淵】在質問。
“那麼在如願抵達了法則的盡頭之後,你還會有想要完成的事嗎?”
時值黑崎華月還繞着虛夜宮兜兜轉轉之際。
人影步幅均勻,不慌不亂地邁近崩玉之間,一面擡手把小巧的裝置佩在耳朵上。青翠的紋樣閃了閃,幾秒後固定成單葉的形狀。
腳步停在房間口,他似乎用綠葉形的裝置進行了些操作,然後才推開崩玉之間的門,快速閃了進去。
托頂頭上司喜歡極簡風設計的福,房間空曠地一目了然。站在門内側,讓綠葉裝置将房間全程掃描完畢,他眯了下眼,徑直走到牆邊,手指打出一串指令。
指令生效,房間中央慢慢升起了一個圓柱,并随之層層展開,其中心毋庸置疑就是藍染惣右介曾使用過的崩玉。
擺放崩玉的圓柱看似全無防備,他還是小心地又進行了一輪掃描,确認沒有陷阱後才直接靠近。
順利拿起崩玉,下一步就是返身離開。
“阿格拉,你在這裡做什麼?”
碧色眼瞳的破面雙手插兜,擋住了出門的路。
黑發赤瞳的破面舉着崩玉頓了頓,斜過視角,“藍染大人要使用崩玉,讓我過來取。”
“哦?我怎麼不知道。”輕飄飄的疑問裡,第四十刃緩慢走進房間,“藍染大人倒是有說過,未經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崩玉之間。”
他在阿格拉不遠不近的位置停了下來,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距離,“你已經背叛藍染大人了嗎?為了那個人類小鬼。”
端詳烏魯奇奧拉半晌,阿格拉忽而歎了口氣,“你說我背叛了藍染,可是他将手伸向了【深淵】,那是人類不該觸碰的禁區。”
按耐不住的憤懑逐漸攀上他的臉,“他背叛的是神明!我無法接受他的所作所為!”
烏魯奇奧拉靜靜聽完第五十刃的控訴,閉了閉眼,“是嗎,對我等破面而言,藍染大人等同于神明,因此我無法理解你的話。”
“但你的行動已經證實了你的背叛,你将不再是我等的同胞。”
“事到如今,隻要我帶走崩玉,藍染就不可能創生出王健,他的行動注定會失敗。”
“還不明白嗎?”烏魯奇奧拉一如既往地語氣平淡,“你怎麼能肯定自己手中的,就是崩玉呢?”
接收到破面話中的含義,阿格拉猛然低頭。手中的崩玉褪去光華,變成普通的石頭。
“……藍·染·惣·右·介!”
深感被愚弄,他咬緊牙,握拳一把捏碎了手中虛假的崩玉,喊出自被召喚就從未使用的解放語,“【顯象縛結,天隼!】”
靈壓驅動白色骨質開始在他身上凝聚。面部覆起尖嘴的鳥骨,身後單片羽翼延伸分裂,僅是須臾就生出壯闊猙獰的骨翅。
然而下一刻——
“呃啊——!!!”
與非人的變形幾乎同時,剛成型的白骨大片大片簌簌掉落。鷹隼的破面因劇痛止不住發出急促的喘息,也被迫停下了歸刃。
當白骨落盡,灰綠短發、青紅瞳膜的人類終于露出真容。
“……為……什麼……”
真正的破面俯視着跪倒在地的他,“你虛化的力量是藍染大人給予的,而現在,他收回了這份恩賜。你後悔嗎?”
人類以竭盡全力擲出的裁葉萃光作為回應。被烏魯奇奧拉側身避過的華麗兵器切入地面,在主人陷入昏迷的同一刻消散無形。
不戰而屈人之兵,他本應喜悅。事實上他卻毫無實感。
因為虛是無心之物嗎?
因為隻有劃開胸口、打爆頭顱、捏碎骨骼,才能知曉人的真正想法嗎?
阿格拉曾這樣告訴他,“人性本就是不平的基石,你該慶幸你們略過了貪婪與拉扯的過程,直接獲得了最合乎邏輯的結果。”
所以,阿格拉,對你而言,“同胞”是虛假而無用的存在嗎?
烏魯奇奧拉無言地拖起瀕死的前破面,離開崩玉之間。
剛從黑崎華月的房間走出,靠在一旁的市丸銀就迎了上來。
藍染惣右介莫名感覺有點頭疼,也就沒有克制語氣中的冷厲,“……你在想什麼。”
“我還什麼都沒說喲藍染隊長~況且兩次打暈小華月的人不是您嗎~我隻是來彙報下烏魯奇奧拉的情況~他确實阻止了艾爾海森帶走崩玉,不過自己好像也失蹤了的樣子。”浪還是要浪的,就是不能浪得過于明顯,最起碼不能把幸災樂禍的心态擺到明面上——虛圈副官非常沒有自知之明地想。
虛圈之主沉吟片刻,“艾爾海森麼……無妨,一旦時候到了,烏魯奇奧拉會出現在他該出現的地方。”
“唉~如果再讓小華月和阿、啊不艾爾海森亂跑的話,虛夜宮就要被戳成篩子了呢。對了,藍染隊長,你一開始就知道艾爾海森不是我們這邊的人了吧,為什麼不當時就解決掉他?”
“呵,他可是神明欽點的理解我意志之人,簡單地解決掉豈不是辜負了華月将他送到我身邊的情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