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段話下來,不僅将問題引到三族問題之上,更引到弟子自身利益之上,一時可謂群情激奮。
何為千人所指,銀飛雙今日算是有所體會了。分明衆矢之的,她卻仍處泰然之中。比起仙門之人的憤慨,尤其雲淡風輕道:“魚寒生如何拜得仙門尊者為師,尊者自知,無需證據。至于魚寒生是否是主持緣網詐騙之人我自有證據。”
這時,跟在她左右的兩位黑袍人便紛紛将衣袍掀落,露出那遮掩下的形貌出來。銀飛雙一腳踹向兩人膝蓋,逼得兩人徑直跪了下去。
赤雲宗幾位長老一瞧,不正是日前剛被人救走的藍衣女子和救人的紅衣女子嗎?
譚虎當即跳出來,指了指藍姑,又指了指紅姑道:“你....你們....你們不是....”
銀飛雙冷笑一聲道:“沒錯,這二人一位剛從貴宗地宮逃走,一位剛從地宮把人救走。她們在緣網詐騙之人口中,分别稱作藍姑和紅姑。我魔界順藤摸瓜摸到二人,無一不是指認了魚寒生。”
藍姑和紅姑默默垂着腦袋,但容貌也足夠叫人瞧清了。
當下,當夜目睹一切的赤雲宗弟子道:“還真是她們!”
銀飛雙道:“長老們有什麼想問的,俱可盤問于此二人。”
譚虎率先道:“這藍衣女子任我們逼問一年卻一字未曾透露,怎麼你魔界就給問出來了?”
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問題一般,銀飛雙道:“我魔界刑罰豈是一般修士消受得住的?”
赤雲宗宗主猶豫了下,問紅姑道:“姑娘救人當真是受魚寒生的指使?”
紅姑點了點頭道:“是。”
赤雲宗宗主又問:“那麼,姑娘當日曾在我等面前演繹一套精妙劍法,不知姑娘可還記得?”
紅姑還記得藍姑來此之前對自己的提醒,當即答道:“宗主何必诓我,我當日不過與宗主過了三招,何曾有什麼劍法?”
赤雲宗宗主一時摸不準她是不能說,還是她根本不是。畢竟他可是聽那些弟子說,那位救人的姑娘還有變換形貌之能。是以眼前之人的身份,便有些存疑了。“姑娘确定?”
紅姑有看了眼藍姑,肯定道:“我确定。”
赤雲宗宗主神色一時變化莫測,最終道:“你不是當日救人之人。”他朗聲道:“當日那紅衣女子為救人,曾向我等展示過劍法,而此人卻說沒有,可知非是一人。”
銀飛雙未料如此,當即皺眉向紅姑看去,滿眼警告之色。
那紅姑何曾知道什麼情況?便看向藍姑,低聲發問:“你居然騙我?”
藍姑早忍不住,此時便哈哈大笑起來,從地上站起身:“沒錯!是我騙了你!”藍姑看向仙門衆人,“實話告訴你們吧,魚寒生并不無辜!誰叫她面上救我實則卻設計從我這裡得知半月門的幾處據點!誰叫她敢真的就去将那幾股勢力連根拔除!她敢做!自然就有幕後之人要她去死!而這幕後之人!正是魔君容祭和妖族的海無涯!”
還不等她繼續說下去,銀飛雙揮手将其斃命。
“你這是做什麼!”譚虎簡直氣急。
阿野當即道:“魔界之人是不是做賊心虛!所以殺人滅口!”
辛昆緊接着道:“定是殺人滅口!”
盛華章不落其後:“想不到魔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是可笑!今日自投羅網,就别想從赤雲宗離開了!”
于是率先飛身而起,便朝銀飛雙攻去。
銀飛雙反手格擋,奈何身處仙門的地盤,終是不敵,被衆位長老、弟子押入了地宮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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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半日,赤雲宗發生之事便傳遍三界。
一時間,衆人又是笑魔族蠢笨,實在大快人心;又是喜有魚寒生這等萬中無一的天才,梯人族讨回了公道;又是憂妖魔兩族布局已久,顯然亡人族之心不死。
魚寒生亦未料到自己什麼都沒做,就被送上了一件絕無僅有的“法寶加成”。
趁此關頭,她借曲家之力,将最後一個半月門據點公之于衆,掀起巨大聲浪。皇族迫于壓力,不得不着手調查,最終關停天狼書院。聶遠風借此東風,再度提議于各州設置修士辦事處。盛帝為安撫民心,不得不接受其提議。而随着皇族與仙門的合作,辦事處逐漸成熟後,天狼書院為皇室與仙門合作重啟用以造福普通百姓則又是後話了。
那廂,莫負劍等人好不容易順藤摸瓜摸到天狼書院,卻不料本該充滿坎坷的前路一夕之間就被夷為平地了。衆人面面相觑之際,既感震撼又感無奈。
曲無竹道:“這可好!忙活了三年!白忙活!早知道坐在家裡等了!是吧曲白水?要咱倆坐在家裡等三年,别說線索,結果都直接給送上來了!”
曲白水雖不言語,實則深覺有理。
申尋梅不由歎道:“當今之世,有魚寒生在前,我等便無出頭之日了。”
赫連良駿亦有此感。
阿左卻樂觀:“那不剛好!天塌下來都有高個子頂!咱們這些矮個子就輕松啦!”
白禾早有歸心:“既然緣網詐騙一事暫時已經解決,我們也該回宗門複命了。”
這些人中,獨莫負劍的惆怅别有不同。他尋思,找了三年,現在幾大據點都沒了,他竟還沒有找到紅曦...
但總之,衆人終是踏上了歸程。
話說回來。
估摸着容祭或者海無涯忍耐度已到上限的魚寒生全然不介意做“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在那之前,她還有一個疑問沒有解決。便又去了一趟赤雲宗,為的是見地宮的銀飛雙。
赤雲宗托付全然信任,魚寒生得到了一個僅有兩人的會面時間。
銀飛雙見是她,意料之中般笑了笑:“上次見面,你還是魔界的聖女,現在就成了為妖魔兩族共讨之人了。”
魚寒生也笑:“世事難料,我亦沒有想到上次見面你還是魔界的公主,現在卻成了仙門的階下囚。”
“魔界的公主?”銀飛雙嗤笑道:“誰稀罕。算我平生,竟還不如做階下囚這幾日過得舒坦。”
魚寒生看着她問道:“你是故意的吧。”
銀飛雙不認:“你可别污蔑我。”
魚寒生:“不然我想不明白容祭會出這樣的昏招。就算他得逞了,我不過是為三族所不容,他出夠了氣,我下一步行動反而更加順利。他不會不知道我真正想做的是什麼。”
銀飛雙:“你就當他被你氣糊塗了吧,所以我稍微鼓動一番,他便聽了我的。”
魚寒生:“那你呢?為什麼背叛他?”
銀飛雙:“這沒什麼好說的。或者我們說說,容祭的死穴吧。”
魚寒生:“死穴?他現在是什麼修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死穴。”
“那你說。”
“現在不就在你手裡了嗎?”
“我手裡?”魚寒生看着自己兩手空空,又看了看銀飛雙:“難不成是你?”
“是我。”
“你?為什麼?”
“容祭降生時,除了衆人皆知的死胎妺坦,還有一把從天而降的短劍。這短劍如今正在我的身體裡。除非用這把短劍,不然是殺不死容祭的。”
“怎會如此?”
“魔族生育困難,先魔君和魔後能誕育後代,乃是從大先知處得來的法子。而容祭為胎兒時又因為吞噬了妺坦的生機,所以格外難殺。至于這把短劍,誰也不知其來曆。先魔君發現其中端倪後,找了一個作為劍鞘的□□,便是當年還是嬰兒的我。妺坦重獲生機以前,他們倒也把我當做親生女兒疼愛,容祭也曾把我看作妹妹。可有了妺坦之後,一切就變了。魚寒生,當初你離開魔界後遇見的黑袍男人,是我派去的。”
魚寒生恍然:“原來是你。”
銀飛雙笑了笑:“我就是看那些做聖女的人不爽。”
“巧了,我就看容祭和海無涯這種自以為是不管他人死活的人不爽。”
“你是對的。這兩人除了外在的容貌、實力、權勢,哪一點值得人喜歡?所以,等你要揮劍向容祭的時候,随時來找我。我願意做你手中那把最鋒利的劍,刺向這世間最虛僞的魔。”
“那你豈不是也會死?”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活了幾百年了,早就活膩了。”銀飛雙提醒道:“不過你動作要快些了,容祭隻怕不會安心留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