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杭州錢塘人,請教師兄名諱。”
邱一山似笑非笑,似猙非獰,十分怪異,并未真的去接他手中的文書以驗明正身,一句“好說好說”就糊弄過去。
陳小笙怕他在新同仁面前失卻了禮數,忙小聲道:“一山,你是不是太熱了?”
邱一山扯扯嘴角,擺擺頭:“沒什麼,隻是覺得閣下這個名字,非常震耳欲聾。哎呀呀,沈兄一看就是儀表堂堂的俊傑男兒,氣質非凡!要我說,兄台絕非池中俗物!”
陳小笙:“…………”他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邱一山正色道:“小笙。”
陳小笙懵然:“什麼?”
邱一山:“你定盡心盡責,為沈同仁仔細介紹咱們書院的禮儀規矩,不可懈怠。”
陳小笙點點頭:“好,我會的。”
邱一山說完便溜了繼續回去做自己的事。
陳小笙為人和善,耐心細緻,加上肯吃苦學藝,這兩年在書院穩紮穩打,成績名列前茅。上半年,她與諸位同仁聯藝,五人小組,她任組長,已經能獨立為官貴家的宅邸雕裝窗棂、影壁等大物,家主人反饋良好,皆贊營繕書院學子功底紮實,不負衆望。
沈括早早就打聽了這些小道消息,他千辛萬苦自錢塘來京都,為的不就是結交能人?陳小笙,據說是甯王府大管事張中全的侄子,性格溫吞,技藝過關,是個可結交之輩。
這廂見面,傳聞非虛!從中午至傍晚,陳小笙幾乎都帶着他将書院上下都走了一遍,講解細緻,沒有絲毫架子,不懂的地方,他提出疑問,陳小笙也會耐心解答。
難怪京都的韓世孫都與之關系匪淺,這樣腳踏實地又平易近人的性子,确實招人親近。
沈括見“他”好說話,索性就一次性問個清楚,譬如一定要每天喂三次馬,洗刷兩次學堂地闆?一次行不行?還有那馬廄的草料,一定要去北坡去割?山腳的不行?
陳小笙停下來,正色道:“沈同仁,夫子有雲,差之毫厘,失之千裡,學院規定這樣,定然有它的用意存在且經過多年驗證。”
她笑道:“不可偷懶。”
沈括:“啊,是,是,我也正是這個意思,那今日就有勞陳師兄了,将來還有叨擾,見諒。”
陳小笙:“沒事,對了,你還是叫我小笙吧,大家都這麼叫。”
沈括:“那沈某就冒昧了。”
去食堂用完晚膳,陳小笙這才回到靜德居,再過一刻鐘,還要去書屋上晚課,陳小笙抽空打水洗澡,正拎着水桶去火房呢,邱一山拉開門,探出腦袋。
“小笙,回來。”
陳小笙一扭頭:“一山?你在啊,有什麼事嗎。”
邱一山沖她勾勾手指。
陳小笙走回去,坐在廊檐下的地闆上:“你說。”
邱一山小聲道:“今天下午那個叫沈括的,還好相處嗎。”
陳小笙想了想,道:“人很謙虛,也有禮貌,是個積極求學的。”
邱一山:“我告訴你啊,此人隻可淺談不能深交。”
陳小笙:“為何?”
邱一山:“你這個人吧,對誰都和顔悅色,說好聽點是單純,說不好,就是善惡不分,沒心眼兒。”
陳小笙奇怪:“一山,沈同仁得罪你了?”
邱一山:“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但你聽我的話,那個人不要當好朋友處,懂不懂。”
陳小笙笑他多慮了:“他是來求學的不是交朋友的,況且我除了在書院所學的,并不能給他帶去其他益處,他能圖謀什麼呢。”
邱一山:“張中全的侄子,韓謄的摯友,就這兩項,就夠人眼饞的了。”
陳小笙:“…………”
邱一山:“你要是不聽我的,我就去找韓謄進言,讓他管你。”
陳小笙:“…………”
邱一山摸摸下巴:“嘶,韓世孫自從三年前北苑工程完美收官竣工以來,名聲大噪,至今找他督建府邸的達官貴人,長街都排不下,他是不是快四個月沒回書院了?”
陳小笙歎口氣:“沅瑞跟我說,上個月南下督造回來以後,韓謄就病了,我這兩月也沒有休沐,無法去探望他。”
邱一山:“修個房子嘛,有匠人們動手,又不須他親自出力,會撥款算賬即可,怎麼就累病了?”
陳小笙:“賬不好算啊,就說那頂上的一塊小小的琉璃瓦,許多地方窯都燒制不出,既如此,那從北調度至南,林林總總的前期工錢,何以計量?再說南方好木雕,單是一個牌坊,制藝少則三年起。去歲我與他去鄰省石灰山勾兌燒灰事宜,就親眼見到,與那些工人、商人打交道,是水磨的功夫呢。”
邱一山也歎口氣:“反正我家老子隻盼着我早早出師,回去繼承家業就行了。”
兩人正說着,沅瑞興沖沖跑進院子。
“小笙,好事兒。”
邱一山坐起來,忙問:“什麼好事兒?”
沅瑞:“八月十五中秋,院長說,要給大家好好熱鬧歡慶一日!鑼鼓隊,舞龍舞獅,四司六局,都要請來書院操辦。”
邱一山聞言兩眼放光:“我的親娘!終于等到這一天!小笙,狂歡吧!”他興奮地直搖陳小笙的肩。
小笙摸摸頭,笑了笑,“你慢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