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宇宙飛船。

“它們都裝備了武器。”前哨站的杜夢柔低聲道。

在場的人都打了個冷戰，他們很想問，為什麼時星的同族要來毀滅他們，但沒有人能問出口，都像被蛇盯住的青蛙那樣釘在了原地。

“上飛船。”

時星冷淡的聲音打碎了他們的僵直，大家猛地拔腿朝飛船和基站的連接處跑去，争先恐後地跳入船艙。就連沒有外勤職務隻是來參觀的其他人，都安靜地自己找了個角落待着。

“等你們試飛成功了，就開到前哨站等着。”時星對何雨瑤交代了一句，再次拉着舒憬離開。

沉默聲中，何雨瑤冷靜地說：“愣着幹什麼？”

人們回過神，開始操作儀器。

在地球上的其他人一樣收到了警報。幾個月前，基地的信号就已經連入所有國家的防衛網絡。無論此時在地球上的哪個時區，全部人都被警笛奪去了注意力，電視、廣播等各種媒體，呼叫所有人立刻按照政府指示前往相應地點避難。

地震？核危機？人們在恐慌中收拾上最少的行李，尋找着安全的地方。

“各位。”甯筱筱的聲音經過電腦翻譯對每個人說道，“請抵達避難所後，根據相關人員的安排耐心等候，基地将派出無人機進行協助，遇到任何困難請在内心大聲呼喊，路過的無人機和機器人随時會來幫助你。”

“騷亂中出現任何趁機實施犯罪行為的現象，我們會立刻對其進行人道打擊。”

“後續報道将由趙思瑾女士進行播報，每半小時更新一次，請耐心等待，不要恐慌，我們會盡最大努力保護所有人的安全。”

總統辦公室裡，尹半夏打開了領導人視頻會議。這時，和基地在同一個半球的人們，都看到天上出現了一片黑影。

“是日食嗎？”

人們議論紛紛，接着那黑影越來越大，逐漸有人意識到了什麼，很快臉色變得蒼白。

那是時星。

此時，她已經遮住了半邊天空，陡然變大身軀十分具有壓迫力，乍一看，就像是什麼東西飛速地朝地球撞擊而來。

陷入恐慌的人們開始尖叫和到處亂竄，然後被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出來的機器人解救。

從地球的視角看，時星就像是另外一個星球，她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這讓她周圍生長的觸手都顯得有些細小了。有些物理學知識的人開始懷疑她會不會被地球引力捕捉而砸向大地，亦或是自己産生的引力影響了地球的潮汐和氣候，引發可怕的大亂。

但是除了人們的情緒以外，暫時風評浪靜。她隻是懸空在地球的附近，好像隻是個幻覺，而不是有重量、有體積的真實存在。

“從最開始，我就對所有人撒謊了，包括我的同胞們。”時星說。

似乎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麼，舒憬慢慢地握住了她的一根觸手，将它抱在了懷裡，仿佛是在安撫。

“你就是它吧？”

“對，我是。”時星回答。

在宇宙剛剛形成的時候，沒有秩序，沒有規律，所有的生物在混亂中誕生，又在混亂中毀滅。

其中，有一個種族被認為是神之子。

他們是能量的來源，被視作宇宙的核心，他們不會被毀滅，是永生的，哪怕宇宙迎來末日，他們也會在一切的終局過後，再次擁有創生的力量。

他們被稱為光與熱。

他們是舒憬和他的族人。

作為宇宙最古老的種族之一，他們還有着一個可怕的鄰居。鄰居們是生命和希望的反義詞，是死亡和毀滅的代言人。所到之處，萬物凋零。

他們是時星和她的族人。

當時，舒憬等人逐漸從純能量進化出了智慧，形成了文明，他們開始建立起秩序，并尋找着可以一起規劃宇宙的種族。

他們找到了時星他們生活的地方，然後被吓得不輕，連夜帶着全族上下抛棄了家園，重新尋找可以居住的地方。

舒憬在已經淡去的記憶中挖出了最後的一點印象。

他記得，在那黑暗的殿堂裡，從宇宙本源的混沌中傳來陰風陣陣，可怕的令人精神震顫的呢喃聲飄蕩在虛無之中，扭曲的怪異景象和沒有見過的奇特光線環繞在中間的龐大生物上。

它無形又有形，存在又不存在，動又不動。它似有千變萬化的面孔，又似乎隻是人們的幻想。

它好像有無數隻口，口中噴着火光，刹那間讓舒憬還以為是自己的族人被吃了。無數的生靈，誕生許久的，剛剛誕生的，都被吸入噴湧火焰的口之中，被毀滅。

看着看着，舒憬一些感性的族人開始哭泣。因為他們知道毀滅是不可避免的，這就是宇宙的終極走向，而他們隻能視之無睹，于是掉頭離開，再也不願回來。

但舒憬知道，一旦理解誕生與毀滅是一體的，是幻覺，是不真實。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宇宙這個本源的意志，就可以做到無悲無喜。

他靜靜地看着，那個中心的怪物吃掉了周圍的所有東西，甚至吃掉了它自己的族人。

最終，已經沒有東西可以供它毀滅了。

它陷入了一瞬間的安靜，然後開始尋找。

舒憬尚且保留了一絲理智，知道自己這時候該躲，于是他悄悄離開了。

“後來呢？”

他問時星：“後來你做了什麼？”